盛长风不是个合格的行政长官,但是事实证明他是一个优秀的军官——就在第五天上,世子殿下的大军在东南堡外和项凌指挥里应外合打破鞑子万余人马的好消息就随着风尘仆仆的信使飞进了平静中透着诡异的威远堡里。
片刻的沉寂之后,这个不大的堡子里沸腾了,相比之下威化县城里欢庆的场面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这倒不全是因为项凌和他的部下们多么的受到人们的爱戴(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列位看官想想看吧:一千多人挤在一片方圆不足三四里的小圈子里,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还要时刻小心提防着外面突如其来的危险,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天。只要能够结束这样的苦日子,相信每个人都会非常高兴的。
短暂但热烈的欢呼雀跃之后,清醒过来的人们马上从狭小的威远堡里蜂拥而出——从鞑子南下到现在已经六天了,草原上的秋季是最适合做买卖的季节,这耽误掉的六天在他们看来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没过多久,十多匹快马就离开了清湖集——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和各自的东家取得联系,以决定下一步的动向。
……
草原上,拓拔骢所部正在快速向北方撤退。
在和朱高炽的援军相遇之后,拓拔骢稍一交手,发现自己没有一击大败敌人的机会,就干脆利落的脱离了接触,长途跋涉的剽骑旅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故此他们的损失并不严重。
但是这一次敌前撤退所带来的影响却是拓拔骢所始料未及的——士兵和马贼们可没有大元千户那样的眼光,他们只知道一件事情:自己的长官带着队伍从敌人面前溜走了!拓拔骢虽然精明勇武,但是带兵打仗的经验还是有些不足,没有注意到下面的人这些微妙的变化,而这时发生的另一件事情更是让队伍原本就不怎么高的士气越发低落下去——原本一直和金山部骑兵们并肩作战的马贼们纷纷离开了。
当初在应昌一品居会盟的时候,被南方的银子和丝绸晃花了眼的各路头领们一个个的把胸脯拍的震天响——此次南下之战,只要千户大人一声令下,弟兄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大队北归,口袋里或多或少有了些收获的各位头领们却打起了各自的小九九——这倒不是众位头领们自食其言:当初咱们是说南下的时候听他的,可没说北上的时候还得这么着啊!
于是,就在大队北撤的当天晚上,几个绺子里最大的两股人马就一声不吭的开溜了——其实他们也不是没有表示,至少他们还是在空帐篷里给观童和拓拔骢留下了一封书信。只是拓拔骢在盛怒之下看也没看就给撕掉了——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几个部下请命要将这些人追回来,但是被拓拔骢制止了——且不说自己有没有拦下他们的实力,这些马贼与自己本就是利益的结合,他们本就不是自己的部下,甚至不是蒙古人,本就没有服从自己的义务。
拓拔骢的举动对于其他的马贼来说无疑是一种纵容,之后的一天一夜里,几乎所有的马贼都分头离开了。老成些的,还派人告知一声,阴沉些的,干脆就是不高而别了。到了撤退的第二天傍晚,还跟着拓拔骢的马贼就只剩下两三股不如流的小股马贼了——他们实力单薄,害怕手上的财物被人黑吃黑了,想到了安全些的地方再离开。
看到这个局面,拓拔骢心中有苦却无处宣泄,在行军路上变得越发的阴郁暴躁,些许小事都能让他大动肝火。下面的官兵们见了,一个个噤若寒蝉,阙薛军的老兵们还好些,金山部来的都是新兵一个个更是只能硬着头皮干捱。
对于拓拔骢的低落和反常,老头子观童看在眼里,心里倒是不怎么在意——年轻人嘛,哪能没有点儿磕磕碰碰的?吃了亏不可怕,可怕的是吃了亏还不长记性!一直以来,老观童都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子女。看着几乎和自己孙儿同龄的拓拔骢满腔怨气忿忿不已的样儿,老狐狸仿佛是在看着自己淘气闯祸了的后辈,捋着自己心爱的胡须,微笑不语。
老观童的神色落在拓拔骢的眼睛里,就很有了些不同的意味——年轻人本来就沉不住气,加上老狐狸三不五时的拈着胡子在那里笑而不语,这就更让拓拔骢无法接受——自己是无功而返没错,但是你也犯不着一而再再而三的笑话我吧!不知为什么,一向很能看的开的拓拔骢这次居然钻了牛角尖,越想越不是滋味,到最后,他决定找观童好好的谈一谈。
傍晚时分,连续赶了两天一夜的队伍在一条小河边扎下营盘。连续奔波已经疲劳之极的士兵们终于等到了修整的机会,白色的炊烟升起,士兵们各自忙碌着。
千户大人的大帐门口,两个拓拔骢的亲兵和两观童的侍卫各自远远的占着一边——他们受命,除非是敌军进攻,否则不许任何人打搅。
“贤侄啊——”老狐狸笑着听完拓拔骢*般的怒吼,悠然开口,丝毫不受拓拔骢的影响:“如此大动肝火又是为了什么呢?”
“呵呵——”拓拔骢怒极反笑:“当然是——当然是——”年轻人当然了好几回,还是没能说出个条理来。
观童对此早有预见——年轻人的火气来得快也去的快,刚才的*已经让小伙子的怨气发泄了大半,这时候自己再好好的引导他一下,这事儿就算了了: “年轻人呐!就是太冲动——来来,坐下喝口茶!”
虽然实在拓拔骢的大帐里,观童却像个主人一样招呼起对方来。也许是因为觉着刚才自己有些失礼,拓拔骢虽然不知道老人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手里捧了一杯茶水,却没有喝下去——他的眼睛还是死死的顶着对面安之若素的老头子,想要看看他到底如何说服自己。
过了好半天,观童还是一语不发,只是用一把镀银的火筷子往烧水的红泥火炉里添上上好的银霜木炭——这些东西和现在两人茶盏里的雨前龙井茶叶一样,都是李家父子“留下”的。观童虽然是蒙古人,但是却对中原的茶(不是卖给蒙古牧民的茶砖、而是真正的茶叶)有着极大的兴趣,这次南下作战,自然不能太过铺张,结果在和林城外给他找到了这么一整套上等的茶具,连烧水的炭都是最最头等的银霜炭。虽然这儿的河水比不上他自己珍藏的泉水,但是配上雨前龙井还是很有些味道的。
茶过三巡,拓拔骢的火气虽然消的差不多了,但年轻人的性子毕竟急了些,放下茶杯他直勾勾的盯着对面正准备沏上第四回水的老人:“世叔——”
“唉——”观童的一声叹息恰到好处的堵住了拓拔骢还未出口的疑问:“相爷没说错,你的性子还是不够沉稳啊!”
“伯父!”拓拔骢的腰杆一下子挺的笔直:“伯父有消息过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其实是拓拔骢多心了,观童所说的,乃是拓拔骢到金山部之前驴儿发来的一封密信,让观童好好的磨练(而不是照顾)自己的宝贝侄儿。
听完观童的转述,拓拔骢又是一整沉默——原来如此啊!
“贤侄啊!你想想看——此次我军南下是为了什么?”观童不待拓拔骢的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目地不外乎三个:一是财物;二是探路——为日后的大战试探明人的真实实力;三是练兵。”
“练兵?”拓拔骢念叨着这个词——观童所说的目地,他想到了两个,唯独这第三个他没有想到——就这么千把两千号人而已,有什么好练的?他心中颇有些不解。
“唉——”老人摇了摇头:“练兵、练兵——练的就是你这个头一次上战场的新兵!”
“我?”拓拔骢又一次呆掉了。
“没有经历过*的雏鹰,是永远都无法搏击蓝天的!”观童放下这句话,起身离开。
……
北平,剽骑旅在和林府击败流窜马贼的消息得益于北方三省良好的驿政系统,以最快的速度传开了。在朱高炽击退敌军的次日上午,这个消息已经是家喻户晓,同一天下午,李家父子平安脱险的消息也传到燕王府。
“爹爹和大哥都没事么?太好了太好了!”顾不上自己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李依茹几乎是在转眼之间破涕为笑。片刻之后,她又拉着一路跑来报信的朱高燧连珠炮似的问出一大串问题:“对了,爹爹他们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受伤啊?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啊?是什么人救了他们?”
被拉着动弹不得的朱高燧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噎的直翻白眼——对于这个年长自己三四岁的漂亮姐姐他向来是无可奈何——母亲只有两个儿子,又特别喜欢女儿呢?李依茹乖巧可爱,很讨陈卿芸的欢心。只是这位自幼备受呵护的大小姐实在是太天真了些,让小大人似的朱高燧心里不敢恭维。
朱高燧其实也只是在父王的书房里听到的一点消息,李依茹的一串问题他最后只答上了一个——救了李家父子的,不是自己的大哥,而是那个让自己好生气忿的项凌。
相较于燕王府和李家的喜悦,剽骑旅击退鞑子的消息在市面上显得并不是十分的显眼——一方面,是因为这几年北边的胜仗打的实在不少,而这次的规模又不是很大;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东边发生的一件大事把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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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祝大家51快乐。
公司放假四天,小象哪儿也不去,专心码字。可惜一直没有存稿,只能保证每天一章,3000字,对不住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