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有开打的决心,但是文远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他一方面飞马将此事上报山海卫指挥使赵普胜和远在北平的朱棣,一方面对高丽人可能的动作严加防范。
为了防备对手再来找麻烦,文远将整个斥候营五六百人铺开一张无形的大网,加上高丽人扰民日甚,民众也多心向明军,故而文远对高丽人的动向了解的相当详细。掌握了敌人的大致动向,接下来的事情就轻松了,一连几天,高丽人在缓冲区布置好了想要找骑四镇的麻烦,但是无论他们如何挑衅,就是不见对手上钩!
看着巡逻的明军骑兵在自己的埋伏圈外面晃来晃去就是不往这边过来,带队的高丽军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年头,背井离乡的来辽东当兵,容易么?带着几百号人马卧在这黑漆漆的老林子里被小咬、蚂蟥咬的浑身都“胖”了一圈,回去之后还要被年轻气盛的将军大人痛骂。
就这样,两只队伍就像排练哑剧一样在纵深几近两百里的缓冲区里你来我往,却很有“默契”的互不碰面。最后,有些明军士兵私下里吹嘘道:“俺们就在高丽棒子眼皮子地下晃悠,可是他们就是逮不着咱!”
只是上的山多终遇虎,三天之后,一只明军小分队在躲避狼群的时候,误入了高丽军的伏击圈,一声呼哨过后,上百名装扮成女直土著的高丽士兵拳脚棍棒齐上阵,二十多名镇北军士兵被俘虏。次日,李正得意洋洋的给文远去函,希望能够用“误入我军防地”的二十名士兵换回关押在他手里的高丽士兵。
文远长叹一声,答应了这笔生意,交换回来的士兵各个鼻青脸肿,还有七人重伤,其中三人残废。事情既然开了头,自然不会就此停止,接下来的日子里,辽东的土地上将再无宁日了。
……
就在和林大捷的消息传到北平的同一天,文远的急报也摆上了朱棣的案头。
辽东生变的消息在北平都督府里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争论——按照既定的战略意图,镇北军的作战顺序是在洪武三十八年(最迟不超过三十九年)之前用大规模的商业交易(利诱)一系列的中小规模战役(威胁)迫使北元暂时放弃与大明为敌的意图,然后调转枪口用一年的时间解决辽东问题——至少要迫使高丽人将辽东这块肥肉吐出来。
有了辽东这块辽阔、肥沃而又富饶的土地,朝廷可以从人多地少的山陕、中原、江浙移民百万,加上已经开始被同化的辽东土著,不出二十年,大明就可以将辽东变成第二个江南。辽东苦寒之地,却有不输塞北的好马,加上人民刻苦善战,征召数万铁骑不在话下,到时候回过头两面夹攻再解决北元就容易的多了。
这个计划还是当年第一任北平都督项还的杰作,可惜他于洪武十七年获罪,在返回南京途中沉船身亡,成为一桩无头疑案。接任的徐达干了仅仅一年多一点,处理北方军民因为项还离奇死亡带来的骚动还来不及,哪有闲工夫管这个计划!
洪武十八年,年轻的燕王朱棣接掌北平,两年之内换下两任都督的北平内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大量镇北军官兵因为项还的离奇死亡离开了军营,镇北军威名尤在,实力却已经大打折扣;而外部又是蒙古人和高丽人勾结起来虎视眈眈,塞外辽东都是日日狼烟,警报频传,根本没有实施这个计划的条件。
经过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北平终于拥有了实施这个庞大计划所需的各种条件,眼看着从去年开始在北边的苦心终于有了一点成效,现在在东北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怎能不让北平方面头疼?
和下面争吵的谋士们不同,朱棣和谢源他们倒是看的很开:先对付蒙古人并不代表要对高丽人如何的客气或是退让,虽然高丽人倾全国之力在辽东驻扎了足足八万人的部队,但无论是朱棣还是驴儿都知道这些高丽人的真实战斗力要远远弱于其表象。以赵普胜和文远的能力,三万镇北军对付他们进攻不足,防守还是没问题的。
何况,从文远的报告里,也没有任何需要增援或是会爆发全面战争的迹象——既然局势没有失控,那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朱棣在项还身边学到的就有这么一条:要相信你麾下的军官,毕竟再高明的指挥官也不可能将所有的情况全部掌握并迅速作出正确的判断。尤其是在现在这种相距遥远的情况下,没有翔实的资料,他根本不可能作出正确的判断。
在接到文远急报的次日,朱棣就给了文远回信,信不长,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辽东大小军务,虽然一切听从赵普胜的指挥,但是前线征战事关重大,由你自行决断,不必事事向上请示。
事关重大,却让一个镇统领独自决断,这话看似不合情理,朱棣却是有着说不出的苦衷——赵普胜可谓镇北军元老,洪武元年北伐的时候,他就是副帅徐达部下的一名队官,项还在北平开府、建立镇北军,急需大量军官,他被任命为新建的步三镇管带。在任期间,赵普胜表现的四平八稳,无大过也无大功,在朝气蓬勃的镇北军里显得并不起眼,十几年下来也只升了一级半,到洪武十七年项还死于长江时也只是步三镇旅副统领监驻地指挥而已。
项还死后,徐达接掌北平都督府,大批军官由于项还案推出军旅,作为徐达旧部又是镇北军元老的赵普胜时来运转,从旅副统领一年间接连两次提升一跃成为步三镇副统领监第一旅统领。
一年之后,徐达告老,两年前还只是镇北军一个骑兵旅统领的朱棣接掌北平,面对内外交困的局面,赵普胜为朱棣作出了不少的贡献,作为酬谢,很快赵普胜就被提升为步三镇统领,原本十多年只提升了一次的赵普胜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连升三级,在镇北军中也是人人侧目。
但是朱棣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不起眼,能力一般的赵普胜居然是父皇的人!洪武二十六年,山海关卫指挥使因年迈被调回内地,父皇一道圣旨,赵普胜成了山海关卫指挥使兼步三镇统领,从此以后,山海关卫指挥使衙门的公文从来都是一式两份,一份送往北平,一份快马飞报南京。
“这是皇上的吩咐!”赵普胜憨厚朴实的像个乡下老农的脸这时在让朱棣有一种拔刀的冲动。能力平庸加上自己指挥不动,朱棣让文远自己决断的命令也就不难理解了。
……
带着燕王殿下亲笔信的快马刚刚冲出北平城门,数百里之外的辽东,事态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无论是高丽人还是明军,都不是能吃亏的主儿。尤其是明军的斥候们,这些天他们先是狂奔百里捉拿伤人的高丽士兵,然后又是在高丽人的眼皮子地下和他们玩儿捉迷藏,着实风光了一把。现在自己的战友们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送了回来,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斥候们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就在交换俘虏的第二天,一小队前往预订地点埋伏的高丽步兵头上被不明人物扔了十几个油纸包裹着的马蜂窝,油纸落地即破裂,四散的马蜂不分青红皂白一阵乱蛰,二十几个士兵全成了猪头其中,两人由于中毒太深昏迷:次日,几个溜到外面“打秋风”士兵被人扒光了衣服捆成粽子丢在军营门口——不用说,就是骑四镇斥候们干得好事。
打不还手不是骄傲的高丽武士们的个性,虽然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但是找人打架需要理由么?无论别人怎么说,高丽武士们的答案无比的响亮:“不需要!”
之后的半个月里,高丽前锋军和镇北军骑四镇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从最初的拳脚棍棒、小队埋伏偷袭发展到后来的数十人甚至上百人真刀真枪的械斗,冲突的范围也不在仅仅局限于缓冲区的野外。居不完全统计,在短短的半个月里,两军共发生大小冲突上百起,其中二十人以上规模的二十与起,双方死亡十余人,伤者数百人。
总结半个月来的大规模冲突,李正很是气恼的发现:虽然现在是“光明正大”的正面冲突,但是自己的部下还是吃了不少的亏,虽然双方死亡的人数大致相等,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自己的部下被明军打的落荒而逃。
恰好这时,觉得事情闹的太大的崔浩发来了命令,要他约束自己的部下,不要再将事态演化下去。已经有些招架不住的李正自然乐得就坡下驴,在接到命令的当天他就给文远派去了使者,虽然语言之中还有颇有些傲气,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高丽方面不想再让事态恶化下去了,希望双方能够就此把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文远也不想再闹下去了,虽然朱棣有让他独自决断的授权,但是赵普胜毕竟是自己的上司,现在山海关方面的命令是一天一个,都是要他约束部下,不得再起事端的,既然高丽人主动提出“休战”,他自然也是乐得接受,只不过面子上要矜持一下罢了。
辽东方面接二连三的冲突吸引了整个北方的目光,使得在狼烟刚刚熄灭的塞北正在发生的一件大事得以悄然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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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照大哥原来生病了啊,我还以为你五一要加班啊。身体要紧,多多休息啊!
还有啊,牧野兄说得也太~说点实在的东西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