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军队前来会剿倭寇的消息在剿倭军刚刚进入浙北时,就已经传到了那个早已经攻下的小县城里。
此时的县城已经是一片狼藉,因为在破城时伤亡太大,几个匪徒头领一声令下,整个县城就被血洗了一遍,全城上千户人家十不存一。
除了少量被裹胁的丁壮和妇女之外,整个县城里就只剩下一群群的匪徒倭寇了。原来的县衙已经被一把火烧掉了,现在各路头领正汇集在城里最大的地主家议事。
“朝廷的官军来了!报信的弟兄说,南京来的官军三天前已经到了严州地界!”发话的是此次破城的头号功臣——浙南一带白莲教的大掌教,就是他的人在攻城最困难的时候从里面打开了城门。
大堂里的众位头领一片哗然——虽然大家都知道朝廷派兵围剿是免不了的,但当事到临头,众人还是免不了一阵慌乱,连坐在大掌教右侧的三名倭人也是脸色一遍。
“请问大掌教——这次明军来了多少人?”喧哗过去之后,右首第一个位置上的倭人开口了,他的汉语有些生硬,但是还算是中规中矩。
“呃——这个——”大掌教阁下宣扬教义,鼓动民众是一把好手,但是用兵打仗就勉为其难了,他侧过头,示意自己身后的一个疤脸中年出来说话。
“今日午时,斥候来报,三日前,一队明军骑兵已经出了严州地界。看他们的旗号,应该是南直隶的镇军。明军大队戒备很严,我们的斥候靠不上去,只能远观,按照旗号推测,他们至少有三个营,加上辎重民夫,不下两千人!按照他们的速度,最多后天上午就会接近我方前哨。”看得出,此人有些本事,短短的几句话将敌人的兵力、组织、行动、速度讲解的很明白。
两千人——在座头领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打开了县城之后,浙江甚至是福建的各路英雄好汉前来聚会的不计其数,现在县城四周云集的大小势力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六股七八千人。其中最大的就是居于上首的白莲教,足有三千多人;其次以是右首的倭人,虽然兵力不过千二百人,但是其中半数是倭国南朝的流亡武士,其余的也多时海匪出身,久历战火,论实力反而在白莲教众之上;至于其他的人马,多是摇旗呐喊,打打秋风的角色,这里就不一一浪费笔墨了。
“才两千人——那还不是一下子的事儿啊!”一个没来几天的头领打着如意算盘:“咱们四个打一个,那还不跟玩儿似的!”
“哦——那你方打头自己去打好了!”一个在破城时付出了不少代价切没拿到什么好出的小头领没好气的冲他嚷嚷。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之所以聚到一起是为了发财,可不是为了在朝廷的对抗中削弱自己的实力然后迎来自己的灭顶之灾。
那个被抢白的头领自然是面上无光,但是抢白的那个更不是什么善人,两人就在大厅里大眼瞪小眼的对峙起来。
“行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大掌教虽然不是领兵打仗的材料,但是这点轻重缓急还是知道的:“朝廷大军初到,我们还不了解他们的底细。这样吧,大家合计合计,派些人马去探探大军的虚实,也顺便去杀杀对手的威风。”
对于大掌教的意见,大家都是举双手赞成的,打仗总得讲究个知己知彼,先派人探探虚实也是很正统的程序。但是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要不要去探官兵的虚实,而是派谁的人马去探——这年头,兵马就是发家致富、安身立命的本钱,那是绝对只能增加不能减少的!
于是,大厅里几位头领难得的表现出了谦让之风——大家拼命的相互抬举别人的实力,将自己的那点兵马贬低的一钱不值。
“一群懦夫!难怪这么多年都只能在山上躲躲藏藏——进个县城还要我们大日本武士帮忙!”在众人的一片谦让声中,一个语调怪异的声音显得尤其刺耳:“不久是和官军碰一碰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人,属下今村宪次请战!”
好个小鬼子,一席话将在座的人全都得罪了。能进到大厅里的不是头领就是头领的亲随,各个都是心气很高的主儿,现在大伙儿都一齐用能够吃人的眼光盯着这个不知那里蹦出来的今村宪次,几个性子燥些的家伙已经在那儿摩拳擦掌准备一会儿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了。好在头领们都存着让这个愣头青去碰碰官军的想法,手下人的冲动被他们用眼神制止了。
“今村君——我给你十名武士和五十名精壮足轻,让那些自大的懦夫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士!”坐在大掌教右首的倭寇大当家平吉春修对自己手下最得意的武士点点头——自从主君战死之后,他们这些武士就成了丧家之犬(当然他自己是不会承认的),现在好不容易在富庶的中原找到了一块落脚之处,怎么能轻易的让出去?
“咳依——”今村宪次站起来,狠狠朝兵卫大人,不,现在是大当家低下头行礼。在他的眼里,分明可见的是一种狂热和凶狠凝聚起来的闪光。
“等等——”听到平吉春修一语双关的话,大掌教起身道:“平吉先生和今村先生是客人,大敌当前我们这些主人怎么能光看着客人在前方奋战呢?李岫岩——你带两百人,和今村先生一起出战,今村先生手下都是些老将,你要多学着些啊!”
“属下遵命——”一个红脸膛的瘦小汉子站出来领命。
……
一路走来,士兵们进入战区的紧张感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行军队列之间也有些放松下来,连前出的斥候也变得有些大大咧咧的。好在朱高炽和一旁襄助的项凌都是打老仗的人物了,对真正紧要的事情还是抓的很紧,加上骑兵们也都是老练之人,一路下来,居然也没怎么出篓子,还抓住了几个打探消息的探子。
两天之后,大队人马已经进入浙南,主持大局的项凌也变得越发谨慎起来,毕竟此次他和朱高炽面对的不利因素实在太多了:从地利、敌人再到民众、友军乃至部下都是陌生的,要是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是大败的结局。
浙南山区,道路蜿蜒狭长,地势崎岖险峻,项凌干脆自己带着骑兵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探路,这样他才能安心些——这些骑兵多半是北方平原上长大的汉子,对于连绵起伏的山脉和密密麻麻的丛林却有些束手无策。看着部下们在山林之间的狼狈样,项凌真是后悔——怎么就没把辎重营的乡亲们带来呢?
远远的,在最前面探路的骑兵飞奔回报——前面的一座木桥被人破坏了。涉水过河的小队骑兵被对岸树林里的弓箭射了回来,还伤了几个人。
“河面多宽?河床如何?树林离河岸多远?敌军情况如何?”项凌的问题就像连珠炮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河床宽约七余丈,是乱石底,水面宽约四丈,深不过膝盖;两岸有些淤泥,长有杂草;对岸的树林离河岸不过三十丈;林中之敌没有任何旗号,从里面的人影和箭矢的密度来看,不少于百人。”这个什长也着实了得,项凌的那么多问题一口气就全都回答上来了。
“让他们在河这边小心观察对岸的动静,等大队人马上来。”
……
大队步兵很快就赶到了,不用长官的吩咐,两营步兵马上在河边排开了阵势——因为河边空间有限,三个营中的一个不得不很憋屈的和大队辎重一起挤在后面的官道上。
军官们在队列前端朝对岸望去,树林里隐约可以看到人影在闪动。
“举旗——整队!”以火器为主的中军营管带大人大声下令,前列的长枪手迅速集中起来,在他们身后,一杆日月大旗猎猎作响,火铳手们正在装填弹药。在队伍两翼,朱高炽的骑兵卫队正在集结。中军营的前方,两队前锋营的步兵已经摆开了进攻的架势。
“必胜——必胜——”虽然只是一场小小的前哨战,但是初次上阵还憋了一肚子怨气的禁军将士们却显得十足的兴奋——为了这一天,他们被朱高炽和项凌折腾的太苦了。
“不要慌!放箭——隔着河他们冲不上来!”树林里,带队的李岫岩大声道,连踢带踹的将魂不守舍的部下拉回到队列里,让他们拉开弓箭朝对岸的敌人射击——虽然他知道这样作的效果微乎其微,但这样至少不会让士兵们站在那里光发抖白白的消磨士气。
稀稀拉拉的箭矢自然无法对对岸的明军产生实质性的伤害。前锋营的士兵们甚至难得还击就直接盯着盾牌朝对岸冲去。
就着样的敌人还值得我们如此兴师动众——前锋营管带沈关前很有些不屑的想,要是打下县城的倭寇都是这样的货色,老子一个营的人马就能将县城收拾了!
恰在此时,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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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还是有些罗嗦?看来老毛病不是那么容易改善的~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