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应昌城东南,金山部秋营。
前几日的一派祥和气象已经不见了踪影:昨天已经有一批老弱和家畜转移到了更安全的靠北边的东营——虽然现在转入冬营会让还没养好膘的牲畜在冬季大量死亡,但是现在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今天,各个部族召集起来的九千骑兵已经整装待发,只要他们到了边境上散开,镇北军为了自己的后方着想,对金山的行动也就不得不三思而后行了——虽然他并不想和朱棣发生正面冲突,但是当别人欺到家门口的时候,除了拿起棍棒打将出去,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秋营外的空地上,临时征召起来的骑兵们正乱哄哄的挤在一起领取干粮和武器——虽然牧民们都有自备武器粮食出战的传统,但是族里也不能表现的太小气了不是?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几个稀稀落落的黑影远远的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放哨的骑兵迎上去,发现他们居然是那个被打散的千人队里的骑兵!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们是在受伤被俘之后再被放回来的,在他们身上,还有一封镇北军将领给太尉大人的信。
这几个骑兵很快被带到观童的帐外,在几个侍卫的看护下,观童来到几个人的面前。
经过确认,他们确实是千人队里的士兵。几个人都是脸色蜡黄,嘴唇干燥,那是受伤大量失血的表现;身上的纱布在剧烈的运动之后,都有不同程度的渗血——以上几点已经基本上排除了他们是镇北军奸细的可能。
那封信观童已经看过了,上面的条件和当初道衍提出的差不多,无非是语气上强硬了些——看来朱棣虽然打赢了见面的第一仗,但是对金山部的几万骑兵还是不无顾忌。
这就是我的本钱啊!虽然损失了大半个千人队,但是观童并不怎么心疼:只要这次的钢丝走好了,得到的好处足够自己弥补损失还有相当的富余!但是观童的自得马上就被几个骑兵的话打的烟消云散——他们居然是在距离秋营不到二十里的地方被镇北军放回来的!
敌人居然到了自己的眼皮子低下还没觉察到?要是朱棣真想对付金山部的话,现在自己的屁股地下只怕已经是一片烽火了。这样不声不响却又冷静精准的行动,让年过七旬的老人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虽然直到现在观童也还不知道镇北军的几万人马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自己的眼皮子低下的,但是在这样存在这腋肘之患的情况下,观童首先要考虑的已经不再是如何与朱棣讨价还价,而是如何守好自己的老巢了!
……
金山部西北不到百里的地方,一只骑兵正休整。奇怪的是,他们虽然一水儿的蒙古马、蒙古衣、蒙古人,但是其中的不少军官却是说着地地道道的汉语。
这是朱棣一只雪藏起来的秘密部队,士兵和下级军官都是从内附的蒙古小部落里挑选的。这些小部落在内附之前就时常受到金山部等大部族的欺压。对北元朝廷并没有太多的忠诚,而这些挑选出来的士兵更是不满情绪最浓厚的一群。镇北军的军饷本身就相当优厚,而且这些人的家眷都已经按照朱棣的关照优先安置到关内了,优厚的军饷和家眷的异地安置保证了这些士兵的忠诚。
当这些货真价实的蒙古骑兵出现在草原上的时候,一路上无论是士兵还是牧民都不会有太多的警觉——这就为他们的潜行提供了巨大的便利。有了这样一招暗棋,在大军尚未深入的时候,朱棣已经占了先手。
……
“大人,我们现在就在预定地点西北大约二十里的地方!”用手里的计算结果仔细对照手里的地图,年轻的参谋向这只特遣骑兵营的主官姚远报告。
“包三儿——”虽然在以往的许多次演练中姚远已经见识到了这些拿着古怪仪器的年轻人的厉害,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包三儿这个土生土长的草原汉子。
“唔——差不多!”虽然是土生土长的草原汉子,但是想要在基本上没有什么参照物的草原上精确定位还是很困难的。包三儿立在马鞍上用姚远的千里镜了望了老半天,又仰头看看天上的太阳,下了结论。
“很好——休息一刻钟之后出发去预定地点!”
手里有无孔不入的商队绘制的详细草原地图;而新进大规模投入使用的高精度钟表使镇北军在草原上大规模使用天文定位手段成为可能;最后再加上熟悉地形民情的蒙古士兵——镇北军在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之后,终于有了在大草原上和蒙古军队角逐的资本。
有了这样一只奇兵开道,步五镇一个旅在五百辆马车的协助下一路有惊无险的开到预定地点开始布防。很快,两个营的工兵和大量的建筑材料和防守器材到来,在两营步兵的协助下,工兵们开始构建一个临时兵站。两天之后,兵站建成开始转运物资。
此处深入北元势力范围近一百五十里,离金山部秋营也不过百里,又地处商道附近,凭借此处的物资中转,出击部队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深入敌境的后勤运输压力。很快,缓解了物资压力的骑兵第一镇和剽骑旅开始大踏步的向草原深处进发,紧随其后的,是乘车行军的教导旅和长长的辎重车队。而步五镇除了两个部分换装了火器的旅之外,另外两个旅已经完全沦为车队和兵站的守卫了。
此时,镇北军大举北上的消息才匆匆传到北和林,北元朝野上下一片慌乱。观童的“中立”让北元失去了大部分的消息来源,当脱古思贴木尔召集群臣议事的时候,他愕然发现——朝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敌人的详细情报。
退回草原之后,北元朝廷权威日渐衰微,各个部落纷纷拥兵自重,朝廷的军队反而日渐凋零。当以往一直在南方为大元朝抵挡镇北军的金山部突然“中立”了之后,脱古思贴木尔环顾四周的时候才发现:除了一只大半指挥权落在驴儿手上的羽林卫队和阙薛军之外,自己的手上居然没有一只信得过的能够击退敌人的军队。
虽然偏安于草原一隅,但贴木尔也算是个明白皇帝,这些年来虽然处处受到各大部族的制肘,但是黄金家族的威名尤在,大元皇朝旗帜依然是草原上众部族共同的主人。当一向低调的大元顺帝陛下拿出自己的内孥银子召集四方勤王兵马的时候,敌人踏入家门的紧迫感和黄金家族的号召力让散落在草原上的大小部族再次像成吉思汗手中的筷子那样汇集起来——虽然敌人的情况还不明朗,草原上的汉子们依旧充满豪情。
仅仅三四天,飞奔的快马陆续带回了好消息——虽然东南方面的金山部杳无音信,连带更东面的科尔沁部也没有了消息。但是靠南方的土默特部、托克托部已经和北上的敌人接触了,土默特部首领白音莫和托克托部大将耶利先哥虽然损兵折将连续后撤,但已经大致摸清了敌人的底细,根据最新的消息:镇北军一线的作战兵力不超过三万人,骑兵不超过两万人,步兵携带了大量的火器。
前方的勇士正在苦战,后方的汉子们也行动起来了——贴木尔派了自己的弟弟额勒伯克带领半数的阙薛军南下增援白音莫。和阙薛军一起南下的,还有四子王部和翁牛特诸部的两万三千人。只要这只大军到达前线,汇合土默特部和托克托部的兵马,就能够对镇北军形成三对一的数量优势。
这只近四万人的大军,已经是近年来蒙古人集结的最大的一只军队了,即便是在敌人大举进攻的时候,谁来统帅这只军队也是个需要慎重对待的问题。
从内心而言,贴木尔很想让自己的胞弟额勒伯克上,但是额勒伯克却是忠心有余才干不足,在阙薛军里他就表现平平,现在让他上,没有人会信服。四子王部和翁牛特部关系向来密切,让两族中的任何一族将领领军贴木尔都不会放心。最后在驴儿和太师阿鲁台的提议下,窝阔台系的大将贵利赤领军出战——虽然在这只军队中只有他的亲兵是自己的兵马。
这一系列的事务,让大军南下的时间推迟了两天。
北和林城外。
大元的文武官员汇聚此地,为出征的将军饯行。
“预祝将军旗开得胜!”贴木尔举起酒杯递到贵利赤面前。往日都是一身儒服的他,今日难得的换上了一身蒙古式的轻甲,只是始终少了些气势。
“祝将军旗开得胜!”众官员一起举杯。虽然大家平日里多有不合,但是现在的话却是难得的齐心。
“臣——必将不辱使命!”一仰脖子将酒倒进喉咙,贵利赤郑重的表示——三倍于敌的优势,这仗应该不难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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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们周末都去玩了~小象一个人呆在电脑前面,心中有些×※……%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