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凌回到军营当天上午,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很普通的辎重马车来到他的军营门前。两个哨兵查过驾车军士的令牌之后,让这辆马车长驱直入,来到了大帐前。从车上下来的,是燕王朱隸。
大吃一惊的汪启平连忙派人从校场上把项凌叫了回来,因为朱隸是秘密前来,传令兵也只是说营副有要事请他马上回去。一头雾水的项凌匆匆赶回,还没开口问汪启平怎么回事,汪启平就凑上来悄声说:“王爷来了——叫你马上进去。”
项凌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自己这不是刚刚从王府里出来么,怎么前脚出门后脚朱隸就赶上来了?难道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其实情况并没有项凌想象的那么严重:朱隸前两天一直在居庸关视察,现在刚刚回到北平,顺便过来把某些事情交代一下而已。
“刚才本王大略看了一下,你的人已经有些样子了。”朱隸嘴角含笑,看来心情不错。
“哪里啊!”见朱隸心情不错,项凌半真半假的朝他抱怨起来:“还只是一个花架子而已——毕竟多数都是新来的壮丁,以前在民团里也就是学着走走队列,吓唬一下老百姓而已。和骠骑旅的老兵比起来差太多了。”
朱隸没有说话,而是用了然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仿佛在说:小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呵呵——”项凌有些尴尬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您也看见了,营里的这些兵练的倒是挺认真的,可是家伙实在是次了些——都是前方换下来的二手货。就是这样的二手货也只能一人一套,操练的时候弟兄们根本就不敢尽全力——弄坏了可就没的用了!”
项凌说的可怜,朱隸却知道实情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凄惨:为了节约有限的经费物资,镇北军的非战斗部队和地方民团的装备都是以前方退下来的旧货为主——所以当初项凌他们在辎重旅的时候见到给骑兵第一镇运送马的盔甲兵器才会羡慕成那个样子。项凌手下两个营虽然是新编的部队,按照规定自然只能使用旧军械,可是项凌是什么人?在这些事情上他是绝对不会吃亏的,现在镇北军内部都知道他是朱隸父子两身边的红人,他去领取军械的时候自然都是从各类物资里面选出最好的。
当然,朱隸也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项凌训练士兵的手段确实不一般——训练中严格要求士兵的军官在镇北军里比比皆是,但是那些大多是机械的照搬前人的套路。但是项凌确实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手下的士兵们:为什么要这样严格的训练他们,为什么要练习这个、练习那个,而且几乎每一项训练项凌和手下的军官们都是以身作则,士兵们怎么练,他们也是怎么练。这个在一般军官看起来“有辱身份”的举动几乎是立刻在项凌的部队里产生了巨大的效果:士兵们的训练热情异常的高涨,而他们的军服和器械消耗也要比别人更大——但是好像也没有到需要在王爷面前苦穷的地步吧?
“有话就直说!别哭丧着脸给我扮可怜!”朱隸没好气的笑骂。
“行——”诡计得逞的项凌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我前几天在军械库看见一批山海关卫和居庸关卫守军编余的手弩,加起来大概有两百多把。我想放在仓库里也是浪费,您也知道,咱们营里的这些新兵一时半会儿要他们能在骑射上赶上鞑子也很难,所以我想——”
“行!”朱隸很痛快的点点头——一些撤装的老旧军械而已。他提笔写下一道手令,盖上自己的私章:“你明天就可以去取了,这些手弩做工繁杂,价格高昂,不过确实很适合骑兵在马背上使用啊——就是速度低了些。”
“那是和老兵手里的弓箭相比,”项凌笑着解释自己的用意:“我手里的这些新兵要练到那个程度没有大半年是不用想了,让他们用手弩反而比让他们用弓箭效果更好。”
说得也是——朱隸在心里寻思着,年轻就是好啊!自己不过四十岁,脑子就已经开始僵化了:“这事儿你自己呆会儿看着办,我有件事情要给你交代一下。”
这件事情,实际上已经超过了一个军人的职权范围——明朝建国之后,在定北公项还等人的一力倡导之下,奉行的一直是“武不干政、文不涩军”的原则。除了像朱隸这样兼任都督的藩王之外,其它的文武百官都是自成体系,文官的最高机构是内阁,武官的最高机构是南京的大都督府,论品级,内阁要比大都督府高一级(内阁大臣是一品,大都督是从一品),但是两者都是直接向皇帝负责,不能相互统属。而在地方上,这个原则也被很好的坚持下来,就像大宁卫的指挥使璞英是正四品,而大宁府的知府不过正五品,可是两者都是直接向北平大都督朱隸负责,璞英无权向知府下达命令,而只能“协商”。
这件事情,是关于建立在威远堡附近的那个集市的。按照原来的计划,这个集市和其它几个按照协议重新建立起来的集市都应该是由北平都督府和下属的官府出面派驻人员管理秩序、征收税款。但是由于朝廷形势变化太快,镇北军的物资补给被大幅挤占,所以谢源就向朱隸提出:将这些集市的管理和税收不经过各级地方官府(因为北方三省的官员虽然都是向朱隸负责,但是不少人还是在和南边眉来眼去,让他们管理也就是交给南京了)而直接由北平都督府军务司下属的后方勤务处管理、收税。这些收入也不记入北平都督府的税收之中,由军务司直接支配,用来补贴军用。
但是这样干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还是六七个熙熙攘攘的集市?到时候朝中的御史言官们参上你一本“军队私收税款,无视朝廷律令,图谋不轨”的话就算朱隸是皇子藩王也一样跑不了。一番计较之后,朱隸和谢源等人一起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由朱隸出面招集北三省的各大商家,由他们出面以私人的名义开办这些“边墟”(即边境上的小型集市),作为回报,这些承办的商家每年向当地官府上缴一笔“乐捐”(即自愿的捐款)来换取边墟的经营管理权。
自然,这只是个幌子而已。真正的管理权将是由项凌他们这些附近的驻军将领监督这些“建立”边墟的商家们完成,而税收就更加不会让这些商人去接触到——这事由朱隸亲自指派的人员亲自负责。
当然,以上的这些东西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指挥的项凌能够知道的。现在,他只知道自己的权限又扩大了:原来他只是威远堡的指挥,现在他连威远堡附近即将建立的集市也要一并管理起来——维持那里的治安、防止蒙古马贼的袭扰(包括对集市的和对来往商旅的)朱隸甚至连征税的全力也交给了他——当然,那些税款是要如数上交军务司后勤处。换句话说,到时候项凌就是独掌一方的人物了。
前思后想之后,项凌又一次向朱隸提出了请求:给他派一个能够管理这个集市并且有能力负责税收事宜的人来负责这些事情:“人的精力有限,而且我的能力也不足以掌握这样大的一个局面。对于我来说最要紧的是训练好手下的人马,保证能够依靠他们对抗北边的不速之客,要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话,其它的一切都是空谈。”当然,这里面的另一个原因也就是其他人认为的那样:将军政两方面的大权放在一个同一个人,尤其还是一个军人的肩上,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要经过慎重考虑的。对于项凌来说,这固然是一种信任和荣耀,但是这也给了某些不怀好意的人一个机会……
项凌怎么想的朱隸当然不会明白,不过他还是对自己这个认识不到八个月的侄儿产生了更多的好感——这次,四个据点的指挥都得到了相似的授权,但是其它三人对此都是大喜过望,更本就没有考虑到自己能否胜任这样的差使。
项凌能够在最初的欣喜过后很快的冷静下来,想到自己能力上的缺陷和形式上的危险并且毫无保留的自暴其短,足以说明项凌不仅仅是个会练兵、能打仗的好军官,也是个头脑冷静、知道进退的可造之才——既然朱隸这样认为,那么项凌的前程也就更加的光明了。
得知此事之后的肖凡心中有些哑然:自己的这位大哥还真是……项凌根本屑于官场上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一套。面对朱隸时的那一番话绝对是自认为能力不足才实话实说要求帮助的,结果反而成就了他在朱隸心中的好形象。相比之下,自己在进入世子的幕僚圈子之后,是不是显得有些太过圆滑,处处揣摩上意了呢?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难怪师父要暗示自己多向大哥学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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