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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叫杨康

杨康挟着男孩钻入墙洞,沿着一条人工修建的弯道向下滑动,只前行数米便滑到弯道尽头。四下里漆黑一片,杨康腾出一只手来,凭着记忆在墙壁上摸索,从墙上暗格中掏出一个千里火。

千里火乃昔年江南七怪妙手书生朱聪所制,随打随着,平时封在石蜡筒中,不惧水淋雨打。杨康那日在桃花岛杀死朱聪,意外得到千里火的工艺图,南行期间便令人按图打制,竟制作成功,后来他在嘉星府衙密室存了不少千里火以代替火镰。嘉星府的那些奸官们虽然觉得千里火比火镰方便,但这些东西是“金国小王爷”存的,自己也不懂得制造,所以直到被人消灭了也不敢乱用。

杨康却没有想过这些千里火能保存下来多么不容易,虽然他知道世间已经过了八百年,但在主观感觉上,很多事情都只是刚刚发生了不久,“时差”不是一下子就能倒过来的。

放下男孩,杨康连打了几下千里火,竟然打着了,看来朱聪的设计方案还真经得起时间考验。有了火种,杨康便将密室四壁上的油灯点燃,解决了照明问题,不过他对马路边的“小灯笼”依旧耿耿于怀。

密室不算大,却很别致,墙上挂着些发黄的画卷,布置得颇像书房,书架上甚至还有不少书和一些瓷器,但这里比书房多了张床和几个木桶。杨康知道,床和木桶是紧急情况下供金国密使避险用的,床当然用来睡觉,而几个木桶则用来贮存饮用水及排泄物。

杨康将男孩平放到床上,随手将被子拖过来,不料一拖之下,那团被子竟变成一堆布屑。原来,这间密室设计时通风状态良好,几百年的时间布料早已氧化。

苦笑一下,杨康再次告诉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宋金时代了,在新世界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不然一定会铸成大错。

灯光下,杨康细看男孩,发现他全身青紫,竟似遭过雷击。杨康探了探男孩的鼻息,再搭了搭了脉搏,发现他除了体温很高之外,其他一切如常,便放下心来。

男孩长得颇为清秀,身体却有些单薄,个子也不算太高。杨康坐在床边盯着男孩,眼神里充满回忆,好想起许多幸福和温馨的时光。这场景就像一个父亲一边照料孩子入睡,一边回忆着自己的童年。

“耶!我回到古代了!”男孩突如其来的尖叫破坏了温馨的场景:“大大们写的书原来是真的!跳楼可以回到古代,被雷劈也可以回到古代,打雷时跳楼更可以回到古代!”

男孩看看“书房”四壁,再看看杨康穿的宋代长袍,激动得跟小猴子似的,扑过去抱住杨康,一会儿扯扯袍子,一会儿扯扯长发,嘴里嘟嘟嚷嚷不知想要说什么。

原先杨康挟回男孩,一来是不忍心让他昏睡在雨地里,二来是想了解新世界的概貌,从小孩嘴里套点情报显然要容易得多。因此,杨康想了几套方案,诸如假装失忆,甚至刑讯逼供什么的,准备等小孩醒来逐一实施。然而男孩神经质的表现和满口嘉星土话,将杨康搞得哭笑不得,一时竟忘了如何应对。

男孩兴奋过后忽然想到什么,冲着杨康一揖,用普通话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现在普通话是江淮话北迁后阿尔泰化过的,杨康基本上听得懂。他看着小孩行着成人礼节,忍住笑意道:“不敢,不敢。在下不才,姓杨名康。”

男孩听道“杨康”二字眼中一亮,旋即又暗自摇头怀疑,接道:“杨兄,我本海外人士,历尽九九八十一难方回到中土,不知当今圣上乃是何人,年号为何?”

杨康暗叹运气欠佳,本想找个人好好问一问,不料找了个“海外人士”,看来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化外之人,当下摇头道:“在下新来此地,却也不知这天下是何人天下。”

男孩灵光一现,看看四壁无门无窗,只有个黑洞幽暗无光,便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异次元空间。”

杨康奇道:“何为异次元空间?”

男孩突兀地道:“杨兄,你可有个兄弟姓郭名靖,而且你是被一道白光带到此处的。”

杨康见这男孩说得七八分准确,心中大惊,神情戒备地道:“你是何人,如何知晓此事。”

“杨兄稍安勿噪。”男孩见杨康紧张的样子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异次元空间乃是诸天神佛幻化,片刻之后定有一个神仙前来问话,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向他提,不要客气。”男孩说完便盘腿端坐,两眼瞪着前方的黑洞,一动不动。

杨康曾经见过铁枪王彦章,对鬼神心存敬意,再加上男孩老神在在的样子,一时信以为真,便学着男孩的样子瞪着黑洞不动一下。

一大一小就这样傻瞪着,估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杨康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便干咳了一声。

那男孩也发现事情有些不对,觉得有什么地方需要确认一下,嘿嘿干笑着向杨康道:“杨兄,你是在铁枪庙前被黄蓉毒死的吧。”

杨康此刻有点惊讶过度,只是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男孩再道:“你死后是不是有道白光出现。”

点点头。

“然后你就被白光送到里……”男孩顺理成章地接道。

“非也,非也。”杨康发现男孩并非无所不知,心里不再疑惧,便将如何遇到铁枪王彦章,如何遇到男孩跳楼,如何潜入子城大概说了一遍。

男孩听得忽惊忽叹,神色辗转多变,最后定格成垂头丧气状,却不甘心地追问:“杨大哥,你只是遇到铁枪神么?你只是在铁枪庙前睡了八百年么?你不是鬼而是人么?”

男孩一边说,杨康一边点头确认。

“什么?!你是人!”男孩如遭火烙般地跳下床,缩到墙角指着杨康道:“你是真正的杨康?!”

杨康觉得很奇怪,这孩子不怕鬼、不怕神,怎么偏偏怕我一个活杨康,其中必有隐情。

“说!你姓甚名谁,怎么知道我的事!”杨康摆出一副吓死不偿命的表情:“是谁告诉你的?快给我从实招来,否则……”

“我说,我说,我叫包小伟,今年十三岁……”男孩怕生生地道。

经过一番连吓带唬,男孩交待明白,当世有一位金大侠,写了本《射雕英雄传》,上面记载着杨康那个年代的武林传奇,而杨康本人则是书中第一反派,人憎鬼厌的。

同时,听完“玄幻”、“魔幻”、“空间法则”和“时间隧道”的解释后,杨康终于搞清楚,原来这个男孩是个痴迷于神怪话本的小书呆,而那些书中的主角动辄是神仙转世、龙兽觉醒,鬼嘛只是配角的配角,连给跑龙套的提鞋都不配,男孩刚才自认主角,当然什么都不怕。

“包小伟!”杨康忍着笑,故作严肃地道:“今后你是我的贴身书僮,听我的命令行事。”

“是!主人。”包小伟改口挺快,小生怕怕地试探道:“主人,您不会拿我练九阴白骨爪吧。”

“要练,也不差你包小伟一个。”杨康半真半假地吓唬道:“不过,今后你要是向别人透露我的来历……哼!就先把你给练了。”

包小伟听得又是一阵哆嗦,连声道不敢,不过他挺机灵的,听话知音知道暂无性命之忧,当下不再像刚才那样害怕。

这样,一位偶然来到后世的古代人和一位想要回到古代的现代人,从此幸福地住在……住在地下。两人昼伏夜出,白天躲在密室看书睡觉,晚上杨康则由包小伟带路,剩黑打劫附近的商店超市,找些吃用的回来,顺便解个手。包小伟从里到外为杨康配了一套PRADA男装,自己也乘机搞一套FERRE少年装。一时间,附近的商家被搞得人心惶惶,所幸损失数量有限,还不到要报警的地步。

包小伟跳楼前带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直装在包中背在身上,当时被杨康连人一起带进密室。包小伟在电脑里奇奇怪怪地拷了不少内容,从《唐宋诗词赏析》到《还珠格格》,从《孙子商经》到《论持久战》,从《枪械知识》到《钳工基础》应有尽有,金大侠的经典十四篇也名列其中。看来,包小伟为了在异时空泡妞兼争霸天下,还是做了不少准备的。

杨康命包小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射雕英雄传》调出来,包小伟用兰亭字库作了简繁转换,这样杨康能很方便地阅读。杨康过去读过不少宋话本,阅读金大侠写于五十年代的白话文问题不大,何况旁边还有包小伟这位“贴身书僮”呢。

一看之下,杨康心中大惊,这本书除了细节上稍有出入,大致的脉络与事实几乎一般无二,直道这金大侠不知何许人也,他日定要见上一见。不过,杨康对书中写自己死前状如疯狗,死后被群鸦啄食这些情节,很不以为然,颇有当场发飚的倾向,见上一见的愿望更浓了。

包小伟想起另外一本书,吓得不轻,趁杨康不注意赶紧将《神雕侠侣》删掉,心道:要是给你知道,老婆惨死、儿子被黄蓉女儿欺侮,还被砍掉一只手,你还不当场把我给练了。

杨康看完《射雕》,为郭靖选择与成吉思汗决裂所感动,再想到郭靖曾为自己刻下《九阴真经》陪葬,直叹郭靖兄弟不愧为侠之大者。

同时,在包小伟有意无意的提醒下,杨康终于明白,自己学的是盗版九阴白骨爪,用活人练功是不对的,抓脑袋瓜是错误的,“敌首”是指敌人的要害,不是特指敌人的脑袋等等。关键问题是,盗版的练到最后一定会形容枯槁,有损于“主人”的光辉形象。

杨康决定,有时间一定要好好研读师父留下的道法,读通道法才能正确理解九阴神爪的口诀,不会练成九阴白骨爪,变成像梅超风那样。

杨康霸着电脑,将《射雕》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甚至叫包小伟把文字转回简体,又看了几遍,这样杨康利用《射雕》学会了大量的简体字。不过却害苦了包小伟,没有游戏打,没有小说看,还要硬着头皮充当语文老师,好在有金山词霸、智能成语之类的软件,不然包小伟那点学识,三两下就见底了。

汉语与英语有很大不同,英语是语言中心主义,汉语是文字中心主义。英语以话为文,没词就造读音、造新词,单词的读音和拼写不断翻新,文化继承性差,在英美只有少数专家才能看懂莎士比亚时期的古英语。

汉语则不同,秦始皇搞了个“书同文”,语言跟着文字走,天南地北南腔北调读音不同,字却只有一个。因此汉字文化继承性很强,一个普通大学生只要高中没偷懒,就可以七七八八地读懂唐宋时代作品。

杨康这回以文学字,正好符合汉字的文化特性,不但学习效率高,而且效果好,因而他迅速地拿到了进入新世界的关键之匙。

不知不觉过了三个多星期,这期间惟一遇到的大事,就是笔记本电脑的电源问题。一开始在包小伟建议下两人去偷电池,却发现十只电池只用了不到一天。最后,还是杨康充分开发了包小伟同学的学习功能,参照一家电脑店的布线,依样画葫芦从天王殿偷接了根电源线这才解决问题。

二十多天里,杨康对简体字精熟不少,《射雕》已经看了N遍,除了被包小伟删除的《神雕侠侣》外,其它的十二本书也都看过一遍。另外,由于有江淮话作基础,在语音读书软件的帮助下,以及某个半吊子老师的指导下,杨康的日常普通话学得还挺溜。

“包小伟,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吗?”杨康提不起兴趣看《还珠格格》,扭扭身子伸伸懒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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