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理论物理学大师爱因斯坦对于相对论的有趣解释,在一个人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阿来家没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甚至连《读者》、《知音》、《家庭》这样的通俗读物也没有。
韵秀妹妹倒是一个喜欢阅读的雅人,只可惜她所钟爱的小说均是像写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米兰·昆德拉和博尔赫斯这样能把文字写得如同哲学著作或逻辑学理论般艰涩难懂的西方作家的作品,实在让我没有兴趣读下去。
像韵秀这样空灵神秀集中华古典美学于一身的古典型美女,起居室里居然找不到一本中国人撰写的著作,看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句古训还是相当中肯的。
不过我本人的爱好似乎与韵秀正相反,凡是以文言文或韵文写成的东西我都有浓厚的兴趣,也许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我才在躺在床上无聊度过的第三天上午犹豫兼好奇地打开了这本由黄道长亲自交给我的叫做《冰心诀》的所谓练气入门秘籍。
作为武侠小说的特别狂热爱好者,对于那些明知不可能存在于世界上的所谓绝世武功秘籍,我还是欣欣然而向往之的。在我的想象里,所谓武功秘籍,里面一定有表示武功招式的男女小人像,还有密密麻麻用朱笔勾画出的所谓内功经脉图供学习者参考。
但是在打开这本线装的《冰心诀》小册子之后我才知道,事实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一回事。只见一排排竖写的欧体正楷从右到左整齐地排列,我能明显看得出字是手写而不是刻印出来的,字体挺拔俊秀、骨净体匀,颇得欧体之神韵。
在正文之前有序、有题记、有目录,甚至于还有凡例,从体例格式上倒与《欧阳文忠公集》这样的旧体古籍并无二致。
应该说我对于所谓练气修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也许大多数人处在我这样的情况下,拥有了与我相同的惊险神奇的经历之后,无论是出于对修真者强大力量的羡慕或崇拜,还是从获得力量以保护自身安全出发,可能都会迫不及待地选择修行之路以提升自己的力量。因为无论是追求强大无比的力量还是青春永驻容颜不老,修真对于一个普通人的强大吸引力是大多数人都无法抗拒的。
然而我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也许只是由于我散漫甘于平淡的性格使然,又或许是我对于生活缺乏根本的热情与动力,根本从未设想过自己未来应该如何如何,自己应当怎样努力,去确认和实现一个个人生理想与目标。
我之所以会打开这本《冰心诀》,一小半可能是出于好奇心,而大半原因可能只是无聊透顶所以在寻找消遣的对象罢了。只是现在的还完全没有意识和预料到这本“特别”的练气指导书会给我的未来人生带来怎样的影响与变数。
《冰心诀》的序是由一个叫菩提子的人写的,从名字分析这更像是一个道号,本书的作者八成可以肯定是一个叫做菩提子的道士无疑了。
序里涉及的内容很简单,主要是作者讲自己云游四海之时,在途中将自己的一些修炼心得和见闻逸事随手记录,后经好事者辑录成册,才有了这本《冰心诀》,书名则取王龙标“一片冰心在玉壶”之意。
作者希望能够给修道之后来者以启迪与帮助,同时也可以保存一门特殊的练气法以世代相传云云。
整个序文不过二百来字,写得简明扼要文风飘逸潇洒。观文思人,这位叫做菩提子的道士一定是一位潇洒高蹈的世外高人。只是从序文中根本看不出该人所处的时代与身份。
与简短明快的序文相比,一个叫做黄庭居士的家伙所写的题记就要罗嗦得多了,洋洋洒洒数千字,占去了许多纸张,字里行间事无巨细一一详尽备述,从本书的伟大意义一直扯到了修道所必须注意的原则,甚至还特别用三百余字的篇幅描述了修道者的苦行生活之艰辛,在遣词用句上亦极尽搬弄、掉书袋与炫耀文字技巧为能事,让人看上去特别倒胃口。
据此我估计这位黄庭居士大概应当是明清时人,据我所知只有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们的行文风格才是那般的造作。
像读一般古籍一样读完了前言,我总算进入了《冰心诀》的正题,在正文开头,著者特别提出了四句话十六个字,并指出这些便是本书的总纲:体合于心,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
我仔细阅读过《列子》,知道这十六个字正是取自《列子·仲尼》,但是我一向是好读书不求甚解,读过就忘,很少做深层次的思考。现在又在《冰心诀》中看到了这十六个字,我依然不甚了了。
所谓体合于心,大概就是讲要使身体的肢体行为与动作与心意完全融合并时刻保持一致,这样能达到身心统一境界的人对于身体的控制就能臻于极高明的地步。现在包括刘翔、姚明、罗纳尔迪尼奥这样的体育明星所达到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境界——他们能够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躯体完成正常人所根本无法达成的动作和技巧。
体合于心还好理解,但是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对我来说就太过艰涩深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气、神、无究竟作何解?它们具体有什么指向,表达的是什么样的一种境界和高度。这点就有些玄而又玄的神秘色彩了。
至于达到神合于无之后,列子中所描述的“唯然之音,虽远在八荒之外,近在眉睫之内,来****者,我必知之①”的境界,简直就成了“顺风耳”,根本与科学理论和常识搭不上边了。
(①,这句话出自《列子·仲尼》,大意是如果一个人达到了神合于无的至高境界,那么自然界的声音,即使远在千里万里之外,或是近在眼前,只要是发出了声响,那么我就一定可以听到。)
翻过看不懂的总纲,后面的目录里大概分成两部分,前者是《修行》,想来就是著者所说的练气方法的记录了;后者则是《仙游》,估计就是写了著者云游四海时的一些见闻逸事。
我先按顺序翻看了《修行》,发现里面的内容主要分为七小节,分别是《正心》、《强体》、《养神》、《合气》、《炼神》、《返虚》、《证道》。从题目上讲大概是由浅入深的七层境界。
《正心》开篇曰:心之在体,君之位也;九窍之有职,官之分也。心处其道。九窍循理;嗜欲充益,目不见色,耳不闻声。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玄门正法首重修心,若欲修仙证道,而心不正意不诚者必堕入魔道……看上去大意是修真之路凶险艰难无比,若想修炼玄门正法,没有一颗坚定纯粹一尘不染的道心是不可能有所成就的。
我自问心地纯良,即便不是一尘不染,但是比起大多数同学和社会人来说还是显得太过单纯,父母和亲戚朋友们总为我未来能否顺利适应这个复杂肮脏的社会而感到担心,没想到这居然也是修真的优势之一。不过我心志算不上坚定,做事凭喜好和兴趣,少有持之以恒的毅力与耐心,也许修真这条路根本与我八字不合吧?
当然我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真地要修行,因此心志坚定不坚定没什么关系,也许我就是这样一个甘于平淡而不求上进的性格,这是命中注定的,谁也不要强求。
翻过《正心》,后面就是《强体》了,里面写的无非是一些道家的养生之道和强身健体的法门,归结为两个字,就是运动。我虽然从小很少生病,但是身体从来算不上是好,田径、游泳、足球、篮球哪个都不会,只有身体柔韧性还算上乘,本来我也打算从什么时候起开始锻炼来着,只是现在,我躺在床上……
算了,我还是继续往后翻吧,比起前两章来,《养神》要艰深地多了,里面满篇都是道家术语,看得人一头雾水,比如这个“寤则神栖于心”,从字面上看就是说睡觉就是养神的良方,睡觉能养神——这点谁不知道啊?只是世间有亿万人天天睡觉,但却没见到其中有几个人能够靠睡觉修炼成神仙呢?
下面又讲:“寝不尸”,将的是人不能仰卧,因为仰卧不利于修炼。而后又引用了一个叫希夷的人所写的《安睡诀》:“左侧卧则屈左足,屈左臂,以手上承头伸右足,以右手置右股间,右侧卧反是。”这果然是修炼的良方吗?看上去很简单啊!
于是我马上在床上按照这个办法做了试验,开始觉得有些别扭,但过了一会的确觉得百骸通畅,比刚才舒服了许多,甚至感觉四肢和六腑中作乱的阴寒之气也没有那么重了,原本僵硬酸软的身体也稍稍得以伸展。
然后我接着往下看,发现睡眠的门道还远没有这么简单,比如人睡觉时最好头朝南啊,睡觉时身体各关节和部位的具体动作和姿态调整啊,还有意识、气息的复杂调整与配合啊,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了解到的,看了这些东西真让我长了见识,颇有茅塞顿开眼界大开之感。
这时刚刚是上午,我按时服用了黄道长所留下的一粒紫金丹,而后便合上了《冰心诀》打算照例睡觉,同时也好试验试验书上所讲的修炼养神之道是否有效,于是我便照足《养神》篇中的介绍去做,把身体和呼吸都调整到了著者所指出的状态和姿势,然后就安然入睡。
只是这个时候,完全从摆脱无聊状态的想法出发的我根本没意识到,这一觉居然就是我漫长修仙人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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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拖了这么久了, 主角的修仙之路终于在本人毫无意愿和目标的情况下启程了,故事也要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多多收藏和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