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潜被陈恣意惊成喷壶的时候，适才送罗奇斌出去的周小姐回来了。她看见李潜上衣大腿上都是茶水，一副狼狈的样子，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充满好意地给李潜递上面巾纸，让他好好收拾一下，以免继续出丑。
“周小姐，请把我上午给你的那份协议书找出来。”陈志远看出李潜决不会拒绝，就直接招呼下属准备文书。
“望群雄来归，我必富贵之。”陈志远见周小姐已将文书取在手里，就做了个手势让她直接交给李潜，他对李潜说：“虽然你刚刚只是展示了一些游戏技艺，但我认为一个人做事情的能力都是互通的。你面临险境尚能从容不迫，遭遇强敌敢于全力争胜，纷乱之下仍能冷静分析，全盛之局还知审慎畏小。依我看来，实在是隐没的大才啊。怎样，愿意接受我的邀请，为我效力吗？”
“承蒙陈总这样看得起我，我哪敢不惟命是从的呢？”眼见陈志远的话将自己捧上了天，并做出这样礼贤下士的样子，李潜再不一口答应脑袋就真进水了。但他又想起一件事来，不得不又多说了一句，“不过，还不知道陈小姐是不是对我仍有什么要求，我不希望她有丝毫的勉强。”
陈恣意听见他又提及自己，心里明白他是在面面俱到希望两不相违。自己之前对他的不客气，已经让他生出警觉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看着李潜说道：“你的实况水平真的让我很佩服，期待以后能得到你最尽心的指导。”
“那好，希望以后能与陈小姐合作愉快了。”李潜暂时放下了心来。
陈志远呵呵一笑，说：“不出我的所料，恣意最终还是会相信老爸的眼光。李先生，你认真看看这份协议，如果没有什么异议，现在就可以签字生效了。签完字后，你还可以马上得到一万元的签字费。”
另有一万元签字费？大老板出手确实阔绰，看来自己以后也得慢慢习惯。李潜拿起面前的协议书，强压心中的欢喜，认真阅读起来。协议书文字不多，但语句很精要，双方的权利义务都划定得很明确。上面所述的薪水报酬和奖励办法都和刚才陈家父女所说的丝毫不差，而自己只需认真指导让陈恣意满意就可以了，再加上马上可以到手的签字费，这的确是一份令自己无法拒绝的合同。李潜接过周小姐手中的笔，在空白的乙方签名处署上了自己的姓名。协议还要求双方附上身份证影印件，周小姐说她直接找任副总取用就是了。
……
当李潜走出万亿公司大楼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一半落到了地平线下，金黄色的余晖照耀着略显疲倦的城市。李潜内心里却是无比地兴奋，人生的机遇大多都是稍纵即逝，而今天他却牢牢把握住了机会。拥有了这个起点，过去一直在他脑海里酝酿的那些想法，才算真正有了意义。是不是应该找个人一起吃饭，好好庆祝一下。正想着，身上的手机就响起了。李潜一看屏幕，乐了。
“喂！——我在一江路，刚办完了点事情。——这样，我请你吃饭，得意楼。你马上去，等下见面再说。”李潜讲完电话，走到路边招手叫了一辆薄荷青，上车径直朝春水路而去。
得意楼包厢春风坊，李潜又不得不无聊地等起了人。桌上有一壶上好的茉莉花，倒在杯里当真是香气四溢。以前虽然也时不时来，但基本都是公事，今天自己做东，而且是纯粹的消遣，心境确实是大不一样了。他走到包厢的露台上，对面是一波万顷的东湖。阵阵的湖风拂过堤柳的万条绿绦，再细致无声地沁入城市的街井巷陌。李潜端起手里的茶杯，轻轻吮吸一口，想起过去自己闲暇曾写过的那些句子，“一口清香，且可当作一生的幸福”。想起今天的奇遇，他忽然生出感慨，那样清静自养的心态，怕是以后再难会有了。
“先生请进。”隐隐听到门外有服务生的说话，李潜回过头来，只见一人匆匆钻进了包厢。不等别人来招呼，丢下手里的皮包，就自己动手斟起了茶。
“老大，你一定是发达了是不是？得意楼啊，你还是第一回在这里请我。”刚刚进来的这人名叫蒋慧聪，李潜的大学学弟，是大学扩招第四年的那一批，原本比李潜晚两届，但入校后同班宿舍居然全部满员，最后被勉强安插到李潜他们的那间寝室。蒋慧聪人如其名，他把见贤思齐这四个字参悟得极是透彻，与李潜寝室里的这批学长待在一起，每日都虚心取经求教，因此比同一届的人少走了很多冤枉路。毕业后，他为本地一家省内知名大型连锁超市工作，也留在了江城，而且一直与李潜保持着往来联系。
“你先说说，怎么放下电话这么久才来？说得没道理，等会儿要先罚酒三杯。”李潜心情很好，存心要揪着蒋慧聪玩，就先抓着他迟到的事不依不饶。
“呵呵，还不是那几个供货的小姑娘，非要缠着晚上一起吃饭……我是告诉她们今晚要请一位风水大师吃饭才得以脱身的。”蒋慧聪边解释，边伸手去皮包里摸什么东西。
“是吗？那行啊，今晚我要是吃满意了，就一定给你找一处龙气宝穴来把你埋了。”听蒋慧聪把自己比成风水师，李潜暗骂这小子不厚道，嘴上也没有留情。这时，蒋慧聪从包里摸出了一包东西，递到李潜面前的桌上。李潜一看，却是包软中华。
“供应商塞的，我又不抽这玩意，就留给您了。”
服务生敲门进来，开始上菜了。李潜招呼蒋慧聪坐下，把烟拆开，自己先叼上了一根。
“老大。你今天去一江路干什么啦，哪里可是名企扎堆的地方。”蒋慧聪吸着茶水，想起刚才电话里李潜没有详说，于是跟着问道。
李潜笑着说：“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精了，我今天到金河面试去了。”
蒋慧聪一听更来劲了，“金河？就是那个搞房地产的金河？我明白了，老大你今天摆的是庆功宴！”
李潜又笑了笑，说：“今天的面试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遇上了一件非常小概率的事情。”
“小概率的事情？莫非万亿老板陈志远当场把女儿嫁给你了？”蒋慧聪诡笑着大开李潜的玩笑。
“恩，你可以去买彩票了，即使没有五百万也有个二百五。你几乎猜到了整件事。”
蒋慧聪知道李潜谈起正事就从不开玩笑，他说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他今天就当真是遇上奇事了。他也收敛起嬉皮笑脸，认真听李潜讲述下午的经历。
“这事的确和陈家父女有非常大的关系。”李潜首先肯定了蒋慧聪的无意言中，接着他将他如何面试如何两战罗奇斌如何直面陈志远如何当场签下协议原原本本讲述了出来。一边讲着，他自己也在一边思考。通过回顾一些细节，他既解开了一些疑惑，也又生出一些新的疑惑。
蒋慧聪认认真真听完李潜对整件事的讲述，脸上慢慢露出半信半疑的古怪神情。虽然他相信这位学长不至于无聊得开这种玩笑，但他所说的事情也未免太匪夷所思。
“怎么，你不太相信，是吧？”李潜看到了他的脸色，不觉好笑，问道。
“这我当然相信，老大你什么时候吹过牛？不过，我在想，为了一场游戏大赛，他们父女俩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血本？”蒋慧聪坦然说出了他的疑问。
“这个我刚刚想明白。有钱人家，两代人之间的矛盾比之寻常家庭更不容易和解。陈志远对女儿选教练的事如此上心，似乎是父亲对女儿的关爱，其实他是想增强对女儿的控制。从这次换教练事件就可以看出，父女俩之间应该一直在进行控制与反控制的争斗。罗奇斌似乎不是他的理想人选，不能很好实现他的目的，所以被弃用。而又出于未知的原因，他选上了我。像陈志远这样的有钱人不会没事烧钱玩，因此这场游戏大赛绝不会是他们的最终目标，我大胆估计这对父女俩之间必定在进行一场赌博，而那个赌注比起这些金钱要远远大得多。”李潜缓缓喷出一口烟，说出他适才解开的疑惑。
“哦！——”蒋慧聪听完李潜的分析，顿时也开了窍。他给自己和李潜各斟上一杯酒，然后举起杯子，说：“老大，来，干一杯。这父女俩的争斗与你无关，你只要安心当好教练，坐收高薪就行了。”
李潜看了看他斟的酒，“怎么，你还是只喝啤酒？你要把你们山东人的脸都丢尽了。”话虽这样说，他也还是举起酒杯，与蒋慧聪轻轻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李潜搁下酒杯，微微皱起眉，又说：“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在我看来，陈志远至少给我挖了两个陷阱还留给我一个疑惑不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