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灵小手环搂住宋知秋的颈子，亲亲热热地趴在他耳边低语，袁布衣好奇地贴上去，只听灵灵低低地说道：“知秋，灵灵舍不得让你死啊。怎么办，灵灵怎么办才好。”这几句话说得情真意切，真切婉转，却也是万分诡异。
宋知秋瞧着她神情怔忡，灵灵娇笑出声：“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知秋，知秋，你若再丑一点，再蠢一点该有多好。”
“灵灵，你放心，知秋爹爹定然送你回家。”宋知秋只当灵灵心中害怕。
灵灵摇了摇头，眼中全是看穿世情的忧伤：“我来了，就没打算回去。”低声说过这句话后，灵灵决然说道：“知秋，你放我下来吧。我要和君盟主说句话。”
宋知秋还想说什么，灵灵伸手抵住他的唇，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坚决地下地向君千树走去。
君千树还震惊在灵灵刚刚说的那句“我阿爹可不是什么风九洲”中，瞧见他苦苦想捉的灵灵向他走来，竟然呆呆的没有一丝反应。
灵灵离着君千树几步远才停住脚步，扬起脸冷冷地说道：“你们说我是妖女，可若你们心底无私，我又怎会有机会。人性本恶.”灵灵小小的手指指向群雄，“这当中有几人敢说自己清清白白。你们扪心自问有谁敢说自己一生没做过亏心事。你们不耻魔教阴险狠毒，我倒要笑你们这些大英雄大豪杰个个都是伪君子．你。”灵灵点指向一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文士，“华山林峰，幼时因师父看重同门师兄，采药时就假装遇险，设计与你情同手足的师兄为救你摔断腿落下残疾，你过后还假惺惺亲伺汤药，发誓照顾师兄一生，博得华山君子之名。”“你。”灵灵手指点处，群雄莫不胆战心惊，只见灵灵点向一红衣美貌女子，“金刀门的大小姐水梦琳，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个性娇纵，动则刀剑相向，且出手狠毒，杀伤人命都是小事。众人怜你命运多舛，夫婿薄情，新婚之夜弃你远走，大多不与你计较。可众人哪知，你那夫婿早有意中人，他与你那文静多情的亲姐姐水梦莲私订了终身。你骚首弄姿横刀夺爱不成之后，眼见燕似云想要禀告双亲迎娶水梦莲入门，便下药污你姐夫强暴于你。水梦琳，你如愿以偿逼得燕似云娶你为妻，却让亲姐姐水梦莲在你新婚夜自尽而亡。世人多骂燕似云负心薄性。可有人知，那一夜，燕似云抢了水梦莲的尸首绝望之下跳下万丈悬崖，赴那共死之约。可怜燕似云死去多年还要背负骂名。”
红衣女子失声叫道：“他死了，他怎会死了。”似乎不肯相信她恨了多年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稍顷，本是冷若冰霜的绝色丽容变得狰狞可怖”他怎会死，他怎会死。好，好，他是宁死也要和那个贱人在一起，是不是。死的好，死的好——。”
红衣女子高叫着“死的好，死的好．．．．．．。”眼中却是泪如雨下，她心抚胸口，心中悲苦，口中如痴如狂地凄声叫道：“云哥，云哥，你心中只惦着她，你只惦着她。你们现在定是在地府恩恩爱爱笑我痴傻是不是。你们休想，死我也不会让那个贱人如意的。你们休想抛下我，他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红衣女子咬牙切齿恶狠狠地扑向灵灵。
宋知秋随手掷出玉簪，若是平时，凭这红衣女子的武功原可躲过，但此时她已然神智不清，高叫一声昏倒在地，早有金刀门人抢上扶住。
灵灵动都未动一下，抬首向着君千树不屑地冷笑，“君盟主，你们若都是铁板一块，灵灵哪会有隙可乘。就是君盟主你”
“不错，他们也许个个心中都有见不得人的事。但谁人不是血肉之躯。”君千树打断灵灵，正色道：“人人心中都有魔障，看不穿，挣不脱。何为真英雄，君某不敢妄加评论，但有一条，那就是舍生取义。这二十年来，山河破碎，我辈多少人为民族大义舍生忘死。这场中众人若在国泰民安之时不过是江湖浪子，有几人瞧得起。灵灵，不说别人，只说林大侠，他心口处差点要了他命的伤疤就是当然漕帮那一役，他闻听消息后狂奔三日三夜赶到长江边上，夜入敌营刺杀金人统帅留下的。这二十年，可有人听他提起此事。
不错，他私节有亏，却无损大义。这场中众人皆非完人，但君某敢说这些年来为抗金兵、拒魔教，场中哪一门血少流了。金国武人数次到江南挑畔，我江南武林可曾有人退缩过。他们为了什么，为的不过就是忠义二字。”
宋知秋对君千树的急功近利本有些瞧不上，可君千树的这一番话倒让他有些侧目，这些人也许不是正人君子，可在国仇家恨面前，确是当得起英雄二字。
灵灵口齿之灵俐众人是见识过的，可出乎意料，她竟然点头赞同，反倒弄得君千树一楞。
灵灵说道：“君盟主，争这些也是无益。我瞧清楚了，那位道长伯伯和长老伯伯是我知秋爹爹的义兄，肯定是不会与我知秋爹爹为难了。这场中做主的该是你了。”
“不敢。君某不过是代大家说出心意。”
“都一样。君盟主，别的休说，单说你们要杀的是风九洲，我阿爹可不是什么风九洲。”灵灵责问道。“你们以风九洲之名杀害我阿爹阿娘，敢问君盟主如何来偿。”
“你有何证据证明。”
“何须证据。”灵灵仰望天色，“这个时候，风九洲该到山下了吧。”
众人惊疑，相顾失色。这灵灵所说的话莫不灵验，众人不知不觉间已对她深信不疑。
灵灵回身柔声说道：“知秋，我知你已觉查出真相。可灵灵还是想亲口对你说，最初我阿爹是刻意结识你，但相处几日下来，我阿爹也真心当你是朋友，否则，我阿爹不会让你接到传书，更不会让你离开。”
“是，风兄若想算计知秋，就是一百个知秋也逃不掉的。”
“知秋，阿爹若是听到这话可要开心死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作。这番话听得袁布衣好生别扭，若是闭上眼睛还以为是一对小情人在私语，灵灵神色和缓，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娇艳动人，若不是年纪太小，袁布衣还真的要以为她喜欢宋知秋了。
“知秋，你刚刚说对不起我，是不是。”
“是，我知你阿爹含冤，却不能替他报仇。”
灵灵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是不能还是不想，在你心中，还是你的师门、你的中原同道更重一些吧。你不想他们侠名有污，便要让我阿爹冤死，是不是。你不必急，我也知你为人，你心中定是打定主意要护我一生平安，来补偿我是不是。”
宋知秋答道：“是。”
灵灵小小的身躯里仿佛被塞入了一个苍老的灵魂，这一问一答镇静自若，让宋知秋插不进话去。
灵灵忽地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拍手道：“知秋，这可是你亲口答应要护我一生。”
宋知秋点头。
灵灵喜不自胜：“君盟主，知秋答允我要护我一生，你听到了吗。”灵灵仿佛是要与人分享一般欢喜地叫道，“看在知秋的份上，我也不与你们为难。”
君千树哭笑不得，事情还没弄清楚，她这般说倒像是中原武林真的冤屈了她。
“君盟主，你还是不信我的话，是不是。”灵灵偏头想了想，招手道：“你来，我阿爹曾交待若他有不测，定是你们不信他并非风九洲，他怕你们与我为难，就交待我一句话，他说我只须将这句话说给你听，你就明白了。”
“什么。有什么不能当众说的。”君千树内心对灵灵甚是戒备，狐疑地说道。
“不成的。阿爹说这关系到你们君家的大秘密，不能说给别人听。我阿爹说，若是杀我的人中没有君家的人，这句话就是烂到肚子里也不能说的。”
君千树迟疑了一下，还是抵不住心中的好奇，上前几步，灵灵示意他低下身来，君千树倾身向前，灵灵嘻嘻一笑低声道：“呆子。呕.......。”一丝血线迅速地从灵灵口中溢出，君千树大骇，低头看去，他手中的软剑端端正正地插在灵灵的胸口。
仿佛慢动作一般，灵灵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慢慢地回头叫一声：“知秋。”
袁布衣张大嘴呆住了，近在咫尺他分别看见是灵灵自己迎上了君千树的软剑。
宋知秋冲上来抱住灵灵，死命地用手去按灵灵的伤口，伤口处鲜血汩汩流出，灵灵虚弱地笑道：“知秋，你答应我要护我一世，这世你做不到，下一世可要还我。”灵灵念念不忘地叮嘱着。
宋知秋眼中一湿，点了点头，还是忍耐不住说道：“你这又是何苦。”
“呵呵”灵灵口中不住地冒出血沫，答非所问地说道：“大荒有丰沮玉门山，我族人世居于此。沧海桑田变幻，外界不知，咳咳，早在三十年前，此山——就不适合人居住了。”灵灵断断续续地说道：“知...秋，你...知道吗。众巫之...首的灵巫，地位尊崇，司...掌命运，可他却是这世上...活的最痛苦的人。因为他，因为她....灵灵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她，终此一生...只会有一副孩童的身体。”灵灵含笑闭上了眼睛......
宋知秋呆呆地抱着浴血的灵灵，口中喃喃：“我知你是巫门之主，可在我心中，你只是灵灵，灵灵......”
袁布衣跪坐在旁，看宋知秋伤心欲绝的模样，明知宋知秋听不到，还是忍不住说道：“人死如灯灭，你伤心也没用的。”
一道冰寒的视线几乎要击穿上，袁布衣警觉地迎上去，对上宋知秋怀中那双本该闭上的眼睛，惊骇地大叫：“你，原来是你。”
那双带着血色的眼一僵，四周狂风突降。场中群雄和茅山众道士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格格，被你发现了。”灵灵的声音响起。
袁布衣努力地在狂风中稳住身形，气极败坏地叫道：“原来是你，我就感觉不对。他奶奶的，从上蓬莱阁我就觉着怪，清风那个假道士一定是听你的安排幻化的那阁楼，那墙上哪是劝人的故事，个个都被改了结尾，呸呸，好歹我袁布衣在茅山也呆了十年。那些故事蠢的要命，我从来没从头到尾看下来过，这次我竟然能看下来，嘿嘿，我就知道不对。”袁布衣得意非常。
“布衣，布衣......。”清朗的呼唤分明是小昭的声音。
袁布衣身体越来越轻，他死死地抱住风中渐渐消逝的大殿石柱，狂叫道：“我不走，我不走，耍了我这么久，不算清楚，我绝不走......”
在袁布衣的叫嚣声中，袁布衣的身体越来越淡，终于消失在空气体中，就在袁布衣消失的那一刻，狂风停了下来，凭空出来两道人影，那是一位清清秀秀的小道士，他的身旁站着一位如花少女，两人相伴走上铺满桃花瓣的小径，只听得那少女说道：“格格，清风，我该去投胎了，你呢，你打算做什么。”
少年答道：“主人给我取名了，我从今后叫做叶落......”
“格格”那少女扮着鬼脸，“好白痴的名字，还是清风好听。你打算做什么。”
“我，我当然是跟着主人......”
两道人影走入了漫飞的桃花中......
“布衣，快醒醒。”
眼皮重的好像在粘在了一起，努力地睁开双眼，一大一小两个头颅关切地紧盯着他，袁布衣虚弱地一笑：“小昆姗，爹爹终于知道你有多好。”
小昆姗看袁布衣醒来，学着大人的模样长吁了口气，责怪道：“爹爹，你睡了好久了。吓死昆姗了。”
袁布衣喃喃：“女儿，果然还是笨点才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