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喧闹?!”
曾侯珊被从睡梦中惊醒,披着长衫就跑了出来,看到军营被火把照得通亮,娜曲一身尘土,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们在干什么?!…”
“是我不好!是我无能!!大人!请您惩罚我吧!”
娜曲伏在地上,不时抓起一把土往自己身上洒:“我明明知道拓辛夫人身边的那个解忧,是个男扮女装的少年!可是却没有及时告诉大人!现在出事了!我也不想活了!大人!您惩罚我吧!!”
“你不要哭,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曾侯珊连忙过去扶住她,心急如焚的问道。
“那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我半夜去国主夫人那里探视,冷不防撞见他和拓辛夫人站在国主夫人床边,我还以为他们也是去探望…哪知道那个解忧推开我带着拓辛夫人就逃走了!”娜曲伸出胳膊,上面有一道匕首划破的血痕:“他手里有刀,我生怕伤到两位夫人,于是就没敢追上去….可是拓辛夫人….就这样让他带走了啊!!”
“怎么会这样?!”曾侯珊皱起眉头:“武君夫人呢?!有没有什么事?!”
“夫人还是昏迷不醒….”一旁一个女奴战战兢兢的说道:“可是…奴婢前去点检,发现丢了一样东西…”“什么东西?!”“就是夫人经常带在身边的那一卷书!竹简被扯成两半,一半还在,另一半不知所踪了……”
娜曲闻言,又哭了起来:“都怪我,我看到他手里有东西,就拼命过去抢,怕是那时候拉断的……”
“国主大人。”左将军安普上前一步,道:“拓辛夫人乃是右将军遗孀,又身怀六甲,不管她跟这次事件有什么样的联系,都不能弃之不顾啊!请让我带一队人马前去追赶!他们偷走了一驾马车,相信并没有走多远!”
曾侯珊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的,你们去把拓辛夫人救回来!不管是要将那个叫解忧的活捉还是杀掉,都一定要保证拓辛夫人的安全!把她安然无恙的带回来!稍有闪失,我断不饶你们!”
“是!大人!!”
安普直起身子,胸有成竹的笑了一下。
**********************************************************************************************
“驾!”
解忧斜坐在马车上,甩了下鞭子,已经是后半夜了,只要能乘着夜色多跑几里地,天亮军营的人们发现他们不见了的时候,也就没办法追寻了。
可是他又不敢把车赶得太快,从刚才开始,莫愁的脸色就异常难看,默默无语的坐在车厢里,两手紧抱着肚子:“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把车停下来……”“不要多话…快往前走。”
她也不知道要往那个方向走,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远远逃开,就不会再有什么令人烦恼的想法……
“夫人!你看后面!”
解忧突然叫了一声,莫愁连忙回头,就见身后的山道上突然映出一溜火光,显然是有一队人马追赶上来了!
“怎么办啊?!这些乌墫人究竟想干什么?!这种情况不是装作不知道更好吗?!”“废话少说!快!把车停在路边,我们下车!…”“下车?!用两条腿就能跑过四条马腿吗?!”
嘴上虽然不依不饶,解忧还是将车停在了路边,莫愁手脚并用从车里爬了出来:“把马往前赶!让车子顺着路继续跑!快!”
解忧这才明白她的意思,狠抽了一鞭子,马儿一声嘶鸣,拉着空车就向远处跑去!
莫愁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拉起比自己还矮半头的解忧,向着路边的灌木里跑去。离这里不远,有一处胡杨林,是孔雀河滋养形成的绿洲,有树木的遮挡总比在戈壁上奔跑来的安全,她打定主意,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追赶的人马来得很快,一队骑兵举着火把从大路上呼啸而过,向着那辆空马车追了过去。一边往前奔驰,还一边大声喊着:“抓住奸细!格杀勿论!!——”
躲在灌木丛中的两个人屏息静气,直到他们过去了才敢直起身来。解忧冷笑了一声:“好家伙,你为乌墫把命都搭上了,他们就这么回报你吗?”“不要在煽风点火了,事情有点不对……”莫愁转过身,额头上冷汗直冒,她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虑奸细不奸细的问题了,那种来自身体的剧痛让她步履蹒跚,她紧紧抓住解忧的手臂:“快!带我到那边的树林里去……”
解忧不明就里,突然觉得脚下有些异样,低头一看,莫愁裙摆下的沙土竟然变得湿漉漉的!
“你….!!!不会吧…!!”
……
孔雀河边的胡杨林,叶子早已落尽了,莫愁仰面躺在冰冷的河岸上,眼前是一轮圆圆的明月,从干枯的枝杈间探出头,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段的河水已经结冰了,间或有些地方没冻结实,河水从冰窟窿里涌出来,发出哗哗的声响。
莫愁紧紧抓着解忧的手,另一只手深深的扣进身侧的泥土中,她浑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默默的瞪大一双眼睛,盯着树杈间的月亮。
“你不要这个样子啊!很吓人的!”解忧的手被她抓得生疼,担心的说道:“如果觉得疼就大声叫出来,这样才会好受一点吧?!你不要担心,如果有人来了,我一定会……”
“解忧……”
她紧咬牙关,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我没有告诉过…你…关于这孩子父亲的事情…他曾经站在冰冷的河里…就是为了救我的性命…我曾经告诉自己…要报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给那家伙生个孩子,他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的!你就不要再多说话了!我该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啊!!”
解忧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
莫愁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到品尝到献血的味道,她一直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如果放弃了,就等于给这个过早来到人世的孩子判了死刑…她要看到他的脸,要拥抱他,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的身体像虾子一样弓了起来,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一直握着她的手的解忧只觉得她的身体突然向后瘫倒,好像全部的力气被瞬间抽走一般,死人一样的躺在冻硬的土地上,兀自瞪大双眼,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
“夫人!!……”
“哇——!!”
天籁一般的啼哭声响彻了整片绿洲,莫愁觉得眼前似乎渐渐模糊起来,她极力想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怎么也没法抬起来…可是她能听见那初生的哭喊,就像在对这个寒冷的世界发出到来的宣言,让一切的伤害都滚得远远的,他的到来虽然有些过早,却有不输给任何人的生命力!….
莫愁感到自己要昏过去了,听着孩子的哭泣声,微笑着陷入了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