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收 徒
信步行来，居然也让我找到了教室。推开门，就那样大模大样地站在那里，大刺刺地扫视着房间里的情形。我的出现，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这一点上，本正讨论着的热闹的场面瞬间寂静下来，那空旷的寂寞里有的只是一双双惊诧的眼睛。
半响，如泥雕木塑一般的人们恢复了神智，喧哗随即响起。对于我这个外来者，所有人都是好奇多于惊讶。坐在讲台上的半老徐娘打量着门口的我，皱着眉，问道：“你......有事么？”
“没事，”我走进教室，顺手关上了门，平静地说：“我只是来求学的。”
教室里又一次陷入了沉寂，那百只眼珠在我的身上到处游弋着，如果换了个人，也许早在大家的注视下崩溃了，被这么多人当做焦点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我是习惯了，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如平常一样走到像是讲师的女人身前，递上了入学通知书。
女讲师仔细看了遍通知书，脸上表情随着目光变了数变，看完后忽然激动的站起身来，毫无征兆地抓住了我的双手，用力的摇动了起来。突如其来的这样热情吓了我一跳，出山以后，怎么遇到的都是这样有点神经质的人？以我的保守思想根本接受不了。急忙抽出手来，自然地退了一步，满头长发无风自动，全都飘荡了起来。
“哇——”
“好帅啊！——”
“看他的头发，飘起来了。”
“真的假的？”
教室里一片喧闹，那些年轻的女大学生们尖叫声不绝与耳，似乎忽然看见了梦想中的白马王子一样，情绪激动而热烈，瞧情形，如果不是有讲师在场的话，其中某些人肯定会飞扑过来咬俺一口；而那些男性同学却深恶痛绝地用狠劣的目光死死盯着我，仿佛都和我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这个世界真是疯狂！
到底还是讲师首先清醒，重重咳嗽了两声，用手拍了拍讲台，骚乱才渐渐平息。但那些年纪不大的小丫头们眼中泛出的朵朵桃花种在我的脸上却让人实在无法消受。
“同学们静一静，”女讲师的语气里流露着难言的欣喜：“让我们欢迎付天涯同学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说着，率先鼓起掌来。
全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我听得出来，在这种虚伪的欢迎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预谋，那明显是针对着我的阴谋。会是什么呢？根本不用去想，这些还未成年的孩子能施展出怎样的手段？嘿嘿，咱当年和别人勾心斗角的时候，他们的祖先也许还在穿着开裆裤呢。何惧之有？！
女讲师安排我坐到最靠近讲台的座位，新来的坐在最佳的听课位置自然而然便又惹怒了更多的劳苦大众，私下里窃窃私语不绝于耳。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俺执意要坐这里的，你们要怪就去怪讲师，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付天涯同学的父亲是个大有来头的，咱们学校明年的专项资金能否到位都要仰仗人家的帮助......，”女讲师故做神秘地说：“希望大家尽其所能的帮助付天涯同学早日融入大家庭！”
我晕！有这样介绍别人的么？你这样说，不是把我和全体各色人等划开了一条隔离带？还怎么融入集体？完，刚来就成了全民公敌，都是拜这个自认为很有水平的女人所赐。我算是记住她的样子了。
很快到了傍晚，女讲师暧mei的瞟了我一眼，仰着头夹着教案走了出去。她前脚刚走，我立刻便陷入重重包围之中。近二十个小伙子凑上来，一个个横眉冷对，怒视着我，空气似乎凝滞了。
“是在这里？还是上天台？”领头的年轻人瞧上去孔武有力，刚长点绒毛的脸几乎贴在了我的鼻子上。
冷冷地回视着他，我一言不发。干什么？要杀人？不是怀疑你们的能力，只是担心没有这个气魄。千军厮杀，血流成河的场面都见得多了，这些对付婴儿的恐吓手段真是不屑一顾。
随着一干人等走到天台，在这平坦空旷的楼顶，暮色已经深了，秋风也猛烈了许多。我负着手，孤寂地站在中央，长发徐徐飘动，仿佛，天地间，没了别的什么，浓浓暮色中，只我一人。
面前一字排开二十来位年轻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在等着那个带头的小伙子一声令下便开始痛殴我这不懂规矩的新生。为首的青年有些好奇地看着我，也许是因为我没有流露出一星半点的恐惧，他反而有些迟疑，拿不准究竟我是真的有所持还是吓的傻了。
“你知道不知道叫你上来是要干什么？”他迎着风，大声喊着。
“是看我不顺眼，准备教训我吧？”我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知道还笑？”
“那我哭？”
青年眯起一只眼睛，沉声说：“你可真够嚣张的了，如果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仗着家里有钱有势，你还不得在学校称王称霸啊？”
我呵呵一笑，说：“好象现在称王称霸的是你吧？”
青年的眼睛寒光一闪，显然被我惹得恼了，大吼一声，挥着拳头照着我的面门打了过来。倒是有点蛮力，但是速度太慢。做人如此不留余地，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现在年纪轻轻已是这样，那还得了，得让他明白逢事不能做绝，天外有天的道理。
眼见拳头接近鼻梁，闪也不闪，我只是伸出左手，右手仍负在身后，只用一根食指轻轻弹在青年拳头的边缘。然后，青年便飞了出去。
如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众人的目光随着青年的身体转动着，最后落在十米开外的地面上——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计算好的路线和距离，他没准会飞到楼下去；还好，功夫没退步，仍然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可喜可贺。
青年摔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半天没爬起来；所有的人，包括围观的，看热闹的......都楞住了。那一张张惊诧莫名的脸庞在夜色中显得很是诡异；没人说话，没人动弹，数十人就那么呆呆的站在原地。
对于类似的场面，我早已见怪不怪了，静静地伫立风中，听任长发猎猎飞舞，也不言语。
慢慢的，所有人的目光从青年的身上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惊惧.羡慕.畏缩.崇拜.疑惑.猜忌......各种情绪都可以在他们的眼睛里找得到。
还是没有人出声——似乎，呼吸都已停顿！
只为独立场中的那个长发男子。
暗暗叹了口气，我明白现在是没人再敢上来挑战了，因为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我已经是超出了‘人’这个范畴。也许，更是接近于神的一种存在了。
既然这样，我还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迈步走去，面前二十多位年轻人居然没谁让开，仍一字排开挡在那里。
苦笑，看来我是高估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了。有必要再露一手绝技震慑全场了......我嘴角的笑意越加的明显，但在场的每个人感受到的却是身处极地般的寒冷。我单纯的微笑在他们的眼中仿佛恶魔一样狰狞。
这时，为首的青年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脸上满是血污；踉跄来到我身前，眼睛紧紧盯着我的面容，表情十分复杂，有不甘，也有钦佩。我正在寻思他究竟想做什么，突然，这个一脸倔强的小伙子身子一矮，双膝弯曲，跪在了我的面前。
要干什么？这个疯子！
我生平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冲我下跪，众生皆平等，没有谁比别人高出一块；无论你有怎样伟大的功绩或本领，说到底也只是做为一个人而存在，不是其它。
这是我的弱点！当年纵横江湖的时候，有多少仇敌利用我这个弱点而在我掌下逃生，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也对我来这一招。
“你可拉倒吧！”我急忙准备抽身而退。你愿意跪谁就跪谁，愿意跪多长时间就跪多长时间，只要不对着我就行。
但这一退，我差点摔倒。为何？因为那个该死的小子跪在地上还不老实，双手牢牢抱住了我的右腿，我一迈步，带得他在地面拖出了一道痕迹，擦伤是在所难免，但就是不放手。
‘师傅——”他拉长了尾音，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师傅——”又来一句。
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准备运用轻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马上便放弃了这愚蠢的想法——那些跟随着准备教训我的年轻人竟然全跪了下来，抱住我两条腿的已经不是一个俩个的问题了，如果现在施展出轻功来，这些傻小子不被摔死，那就算他们命大。
最要命的是......我的漂亮的长发也不知让哪个无良的少年紧紧拽了住；怕被扯掉几绺头发，我更是不敢妄动了。
带头的青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眼睛里似乎有泪，哽咽着，说：“师傅，你就收下我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我收你？”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收了这样的弟子不得把我活活气死？我接着说：“算......”
“师傅收我了！师傅收我了！”青年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叫大嚷着。
等等......什么时候我说收他了？看他高兴成那样。真是很会自我陶醉的典型啊！
不待我反应过来，脚下一松，刚才抱住我不放的一干小伙子都兴高采烈的站起身，围住了正陷入半疯状态的带头大哥，纷纷附和着。
“恭喜！恭喜！”
“你学会师傅的绝招后一定要教咱哥们啊......”
“去哪里庆祝啊......”
“普天同庆啊，可喜可贺！”
“.......”
我站在那里哭笑不得，看他们兴奋的相互祝贺着，我仿佛成了透明人，没有谁会在乎我的意见。汗水不知不觉从鬓角慢慢滑落，我整个人处于了失语的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