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刘畅带来一项又一项成果的同时,刘备开始扩大他的警戒部队的数目,需要监视限制行动的人员越来越多,需要封闭的场地也越来越广。
其后,更是直接对城南进行了封锁,无论军民,严禁从南门进出,凡是在南门外大沙河四周十公里范围内出没,而没有持有大汉皇帝亲自颁发的特许令箭者,警戒的羽林军有权先斩后奏。
这条禁令,在大汉帝国内引起了空前的轰动,值此大汉帝国即将与东吴开战的敏感时刻,封锁一大片地域,其中隐含的意义就是隐居山间的野人也懂。
于是,从此之后,就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情况。
一种是,老百姓们宁肯绕远路,也不从南门出入,南门一带快速由集市变成闲置之所,集市被移到了西门外,到后来,连南门都设了哨卡,不过不是限制外人入城,而是限制有不懂事的百姓误闯禁区。
另一种状况就比较诡异了,从南城设立禁区之后,就开始有些不明身份的人以各种理由企图“误入”,当然他们不能以使用了过时地图的借口,多是说顺着大路,无意中就到了这里。
这是明闯者,还有暗入者,深更半夜,身穿黑衣,潜身草丛,如蛇潜行。
也有斩杀巡夜兵士,换下外套,企图蒙混过关的。
……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明闯的通常都在士兵们兵刃交颈,“礼貌”的劝解下“游人止步”。
暗入的、化妆潜入的,下场一般都比较惨,每天白天,都有一些血淋淋的刀枪剑戟的残损兵刃被羽林军交给铁匠回炉,荒郊野外也会时不时的多出一些残肢断足的无头死尸。
“轰!”从江心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火光一闪,一股黑浓的烟雾腾空而起,一块横亘在江面上的礁石四分五裂地飞绽开来,大块地石头掉落江中,击打起无数的水花,泡沫一起,又被江水冲走,浑然不见踪迹。
水浪平息,原来横卧在江心的礁石,一大半已经被炸得无影无踪,只剩小半块峥嵘的怪石,呲牙咧嘴向着天空。
“阿斗!这是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把牛一样大的石头给炸到天上去了!”性急如火的张飞抢着问道。他和刘畅有叔侄之宜,称呼上也就直呼刘禅的小名,不甚顾忌。
“什么?”刘畅心不在焉,正在大声吼叫着向随侍交待记录,让武都他们试着在炼钢水的时候,添加不同的矿石,用以脱硫、脱碳,每次试验都要详细记录添加的种类、分量。
每次炼出的钢要进行强度测试、拉力测试,在炼钢过程中不断改进配方,提高出钢质量。
“阿斗!”张飞漆黑的脸孔一下出现在刘畅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三叔,你干什么,把我吓了一跳!”刘畅的耳朵嗡嗡作响,张飞这小子越老越不自爱,大将军级别的高级将领了,还是这么毛躁,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大吗?
“问你话呢!你老是和他们罗嗦什么!那个什么‘钢’都已经那么硬了,你还不满意啊!”张飞牛眼一瞪,吓得旁边的记录官噔噔噔连退几步,后跟绊在石头上,就势坐到在地上,不敢爬起来,手里还紧紧攥着毛笔、木简。
“不要害怕,三叔逗你玩呢,他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刘畅和颜悦色地扶起小吏。
他这样不计身份,宽于待人的行为早为大家知晓,刘备微笑点头,暗许不已,赵云笑容满面,马超还是头次见到刘畅如此平易近人的场景,目中异彩连连。
捉笔小吏仍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大汉太子、未来的皇帝对如此和蔼可亲,为了他就算粉身碎骨又有何惜!
众人中唯一不满意的就算张飞,他恶狠狠地拽着小吏的衣襟,轻轻用力就把他提起,随手一甩,把他摔倒:“滚开些!不要妨碍我们!要不是老子今天心情好,一顿马鞭抽死你!”
小吏眼里在一瞬间显出恐惧的神情。
张飞重贤士轻小卒,众人皆知。
刘畅被小吏眼里无助的眼神触动,想起自己刚出大学校园,面对用人单位挑黄瓜白菜一样的眼神,自己的内心,和他一样的无助吧。
刘畅轻身挡在小吏与张飞中间:“三叔何必如此,大家都是娘生爹妈养的,人与人之间,应该平等的吧。”
刘备心中一动,皱了皱眉头,和诸葛亮对了一个眼神。
“阿斗!你在说什么!这种没用的家伙有什么好理会的,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不要把我和这种家伙相提并论!”张飞寻常的嗓门就像打雷,现在包含怒气的声调就像一个个霹雳,轰隆隆打在刘畅耳边,连江面不时响起的爆炸声都掩盖不了。
诸葛亮想要过去劝解,刘备轻轻拦住他,摇了摇头。
赵云搓着手,不知应该怎么阻拦暴跳的张飞。
马超抄着手站在山崖边,背对众人,目光投向忙碌操作的爆破人员,嘴角露出一丝可堪玩味的笑容。
刘畅对众人的表情尽都收入眼中,明白刚才自己的表现有些突兀,与自己的身份不相吻合,一时心中忐忑,不知道该怎样化解。
“扑通!”小吏越过刘畅,跪倒在张飞面前,磕头不已:“三将军,殿下宽厚仁慈,善待属下,小人感激不尽!可是小人不希望为了我这个卑微之人,坏了三将军和殿下的叔侄之情,如若三将军有气,尽可发作于小人身上,请勿怨恨殿下!”
小吏匍匐在地的身体瑟瑟发抖,显然是害怕得不能自已,仍坚持着说完了一番言语。
“三将军何等英雄人物,讨伐董卓,与吕布相斗上百回合不显下风,一声怒喝喝断当阳桥,吓退曹操八十三万大军,如此当世英豪,怎么会和你一个小小的书吏过不去。”刘畅不好再次相扶,就此退却又不符合他的性格,便旁敲侧击提醒张飞自重身份,不要再和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吏纠缠。
“哈哈哈哈!还是阿斗了解我!”张飞豪放开朗,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刘畅的马屁正好拍到他得意之处,洋洋得意,脚尖轻挑,把小吏挑了一个翻身:“滚你妈的,我堂堂车骑将军,岂会和你等小人一般见识。我与阿斗亲如家人,又岂是你能了解。我自和侄儿说话,你们滚远点!”
一众从人喏喏连声,远远退开。
张飞还不满意,挥着鞭子把这些从人赶得鸡飞狗跳,逃得远远的,只是终究不敢离得太远,刘备等人还在他们目力范围内,以备随时召唤。
刘备面有忧色,看看刘畅,又看看诸葛亮,眼有询问。
诸葛亮羽扇轻摇,微微颔首。
张飞莽撞之人,没想那么多,大手拍着刘畅的肩膀:“阿斗,自从你从仙界归来,一身所学鬼神莫测,我大哥也不用整日为了篡汉的曹丕忧心忡忡了。好,好,好侄儿!快,给你三叔说说,那个把礁石炸得稀烂的是什么东西?”
刘备大惊失色,急看诸葛亮。
诸葛亮苦笑着摇摇头,看看神色慌张的赵云,再看看兀自背手极目远眺的马超,清了清嗓子:“翼德将军,殿下之事,还需保密啊,如若被曹魏知道,会给殿下带来莫大的麻烦。今日之事,入于我等之耳,还需止于我等之口,不要外穿。”他这话,大半倒是对马超所说。
“军师啊,不是俺老张说你,你就是太小心谨慎了。这里的人,哪个不是为了大哥的江山社稷,舍生忘死的老臣,怕什么!马孟起,就只有你小子有可能说出去,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乱传,俺就撕了你!”张飞铜铃大的豹眼死死盯着马超。
马超俊秀的脸庞饱经风霜,俊美中更有沧桑之意,喟然长叹:“三将军,到今日你还不明白我马孟起么?我与曹家有毁家之仇,杀父大恨,如今天下之大,能让我报此深仇大恨的,唯有陛下!自我投诚以来,一直忠心耿耿,没有二心。今天得知大仇有望得报,超悲喜交集,怎敢坏陛下大事!一片忠心难以尽表,如有不信,超唯有一死耳!”
说毕双膝跪下,头磕出血,虎目含泪。
刘备赶忙扶起:“将军何须如此!将军自从归汉以来,保我西南疆域,我与羌人相安无事,全耐将军,备岂有不知?我三弟为人鲁莽,然而心地善良,他心直口快,将军无许多虑。如今大汉命途多厄,还赖诸公同心协力,重振汉室哪!”
众人一起跪倒,诸葛亮道:“重振汉室,亦为我等心愿,臣等尽心竭力,终将重新收拾我汉家河山!”
刘畅也跪在众人之中,对刘备很是佩服。
在他前世的印象中,刘备是个只会哭泣哀告的老好人形象,真实接触,才明白他平时多以仁义面目出现,同时也会辅以威压。
只知施恩,那是宋襄公之流,柔不可守,不可能在至尊的位置上坐得长久。
单以威吓来约束部属,刚不可久。以秦始皇之能,老百姓在其末年仍难以忍受他的暴虐,造反此起彼伏。
以宽厚仁慈为主旨,辅以适当的强力手段,刚柔并进,恩威相举,方为王者之道。
刘备的仁厚,即便是偏远地区,也都清楚。在需要的时候,他也尽显帝王威严,常人难以抵挡,就是张飞这样的粗人,也难当随之而来的威压感觉。
刘备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宽厚的一笑,如一抹春风,拂走众人心中的压力。
“众卿平身,今日寡人等来看太子的壮举,非为朝会,不必拘谨,还是让太子为我等解说吧。”刘备军旅生涯多年,与至亲至近的爱将在一起,不愿过于拘束。
刘畅恭恭敬敬向众人行了一礼,诸葛亮等臣下也急忙回礼:“因为仙师提醒,孤知道山路伐吴的艰难。”
他指了指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这样重山叠嶂广达数百里,密林之间,野兽毒虫出没,寻常根本无法行走,且容易迷途。高山直上直下,无以攀援。接连东吴的陆路,只好沿着长江沿岸,蜿蜒而行,江岸沿途峭壁陡直,难以行走。路上艰险不说,还非常容易遭到敌人突袭伏击等,危险重重。”
刘备等人都是年年征战的老将,这样的形式他们自然心中明了,这也是他们担心的主要原因。刘备和诸葛亮、张飞也知道了刘畅从仙师处得到的指点,得知由于需要在各处险要处一一据险而守,造成汉军兵力分散,被东吴火烧连营,至而一溃千里,大败亏输。
可是陆路进攻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水路进攻,从白帝城(这时候没有白帝城,白帝只是个小镇)出发到宜昌,一路上都是水流湍急,礁石众多,舟船颠覆实为寻常之事。就是可以行走舟船,也不敢船行过快,要想及时运送粮草辎重根本不可行。
兵书上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打仗的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就是以智计无穷出名的诸葛亮,面对这样的环境,也是无计可施。
刘备、诸葛亮与一众谋士筹划了好几个月,还是束手无策。
要保粮道,就要走陆路;要走陆路,就要在各处险要扎立营盘防守;重山叠嶂处处皆是险要,各处防守,就要分散兵力;兵少面对敌人的突袭——特别是火攻,还是一败涂地,兵多,前军又无实力攻打敌人建立在险要处的要塞城池,还有可能被敌人乘机反攻,终究是个败局。
还是兵少啊!
放弃夺回荆州?
刘备不甘心啊,二弟关羽在这块地方丢了性命,自己付出如此大的损失,哪能就此罢休,否则还说什么重振汉室,能够偏安一隅也就不错了。
这种与他一生志向背道而驰的谋略,刘备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而且,他还有一个无法说出口的想法,就是自己是否真地像刘畅所说,这辈子真的没有夺取天下的能力!
把希望寄托给刘畅?
那他刘备这一辈子存在的意义又在何处,沙场厮杀半辈子,谁愿意承认前半生的奋斗终究是水中花镜中月!
就是他已经渐渐相信刘畅所说,他还是想要搏一搏,与自己的命运搏斗一番,就是失败,也要失败得轰轰烈烈!
有了太子刘畅,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是太过损伤蜀汉国力,刘畅都有办法重振河山,这几个月刘畅的所作所为,给他打了一支强心针,让他可以没有包袱地尽力施展平生所学,全力一战!
故此当刘备听到刘畅在开辟河道,对刘畅充满信心的他,大喜过望,立刻带领手下谋士将领前来察看。
解决了粮草供应,他就可以集中兵力,专心作战了。
礁石只是一方面,炸掉了礁石,还存在流速过快的难题,船只在急速流动的江面很难控制方向,船队想要保持队形是很困难的,一不小心就会发生碰撞甚至撞向江岸。
不过刘备相信刘畅既然有走水路的打算,必然有解决的办法。
毕竟船只装载量大,运送速度快,是输送物资的最佳手段。
刘备牵着刘畅的手,指着岸边堆着的物品问刘畅道:“阿斗,这是何物,竟然有如许威力,可以将巨石炸为粉齑?”
这物件以木盒为壳,大约尺许,内装黑色粉末,外表涂以黑漆密封防水,盒内一根竹管引出来,管内藏有引火索线。
竹管长短不一,控制引火线燃烧的时间。
在江水两岸山腰,各有一个箱型推车,四角以木桩固定,箱车上有一大型绞盘。
绞车上的绳索连接到对岸绞盘上,绳索中间有一个固定的死结,套在一个木笼顶端,笼**有两人,一人身穿鱼皮水靠,负责安放zha药,一人注意指挥两岸山腰绞车。
两边绞车同向转动,就将木笼吊往河面中间,到达礁石所在上空,一方绞车继续缓速按原方向松开绳索,另一绞车反方向转动,绳索不再绞紧,在木笼重力作用下降落江面,到达礁石时,停止绞盘转动,等待爆破手安放zha药。
爆破手腰间栓了安全绳,打开木笼,下水试探礁石大小深度,选择合适的zha药箱沉入江水,只留竹管在江面以上,防止江水渗入箱内打湿火yao,箱体用绳子固定在礁石突出部位。
爆破手出水后,小心地回到木笼,远离竹管,以免打湿引线。
指挥绞车的旗手,看看木笼离江面两岸的距离,举起一面黄旗,两边的绞盘迅速调整转动方向。
爆破手小心翼翼地擦干身上水靠上的水滴,拿出火折,弯下腰点燃引线。
指挥旗手立刻举起一面红旗,两岸的绞车迅速大力转动,把木笼快速吊起,飞速地向江水对岸移动,回到对岸的绞车旁边。
引线的燃烧约有五分钟左右,大家都凝神屏气,默默地看着木管上升起一团团的烟雾。
“轰!”
江面礁石所在位置,江水猛然间一顿,在众人视线里,江面湍急的水流在这一刻凝固了,然后一股水柱冲天而起,又如巨龙出水,喷射上天。
水柱升起约有一丈多高,这个时候,江水才仿佛刚刚清醒,以爆炸中心点急速向四周退却,形成一个大大的漩涡,切断了水柱的供应来源。
失去后援的水柱,在上升到最高点后,没有了凝聚力,散爆成一团飞溅的水花,向四周溅射开来。
这时候,江中被炸裂的礁石,飞出江面,重重地击打在水柱顶端,从另一端又再落入江中,打得水面摇摆不定,水花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