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少年前,开封山就一直被烟雾笼罩,山顶方圆千米之内寸草不生,鸟雀不鸣。可是盘踞多年的烟雾如今却渐渐消散了,只有峰顶还有些淡淡的云雾,想来是怪物已死的缘故。
独孤羽出得洞外,寻着来时的路准备离去,突然他眉头一皱,感觉到还有其他人的存在,由于身怀强大的内力,使他各方面都变得很突出,感官自然也变得更加灵敏,方圆百米之内,只要有人呼吸,他就能察觉到。
那轻微的呼吸声在右侧,他迅速的判断出方位,这就是所谓的“听声辨位。”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在慢慢地从地上爬起,独孤羽笑了,原来还有个幸存者,难怪洞内只有二十七具骸骨,这个幸存者自然是那小乞丐,除怪战斗开始时,由于武功低微,被留在洞外,吴世南护犊心切,怕他好奇偷偷跑进来观看,于是将他击昏,放倒在山洞右边。独孤羽来时被山洞吸引了,所以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小乞丐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衣服倒也干净,脸上也不似其他乞丐那样肮脏,他抬眼瞧见了独孤羽,嘀咕道:“俺怎的睡在地上?”他显然还不知道和自己一同来的人全部翘了辫子,独孤羽看着小乞丐傻呼呼的样子,觉得好笑得很,道:“小叫化,你何以没进洞,反倒睡在地上?”
“俺想起来了,俺爹打俺的头,痛死俺了!”小乞丐摸着后脑勺,眼泪花直流,根本就是一个纯真的小孩子,独孤羽想,事实上他自己也是小孩子,只不过硬要装得老成。
“你爹是谁?”独孤羽想弄清楚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小乞丐他的老爹已经死翘翘了。
“俺爹是丐帮汴州分舵的舵主,人称‘金刚剑’的吴世南,俺叫吴小海。”小乞丐吴小海不无得意地道,言语中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父亲相当崇拜,独孤羽闻言,暗叹了一声,不忍心打击这个心无城府的小乞丐,但是即使自己不说,小乞丐也一定会进山洞找他的爹。
“小叫化,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们丐帮今次所来二十八人仅剩你一人而已。我途经此地,看见了你爹的牺牲。”独孤羽淡淡地说,面无表情,就好象在播一则新闻消息一般。吴小海脸上泪痕未干,眨巴了两下透亮的眸子,忽然大叫一声“爹”,发疯似的冲进了山洞。
独孤羽很同情这个小孩,但想起自己的处境比这小孩更惨,而且自己还身负中兴大唐、振兴独孤家族的重任,他摇摇头道:“老子才没心情管这些破事,干大事的人不能这样感情用事,老子得赶快南下,不然真的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他迈开步子,沿着小路返回,没有了浓雾的阻挠,这次很快就到了悬着藤条的崖边,他将松纹剑插到腰带上,深呼吸一口,抓住藤条小心翼翼地往下滑。
终于到得山下,此时已近黄昏,独孤羽急匆匆地往集市跑,跑了数里路,他又察觉到有人跟踪,于是猛得回头一看,竟是吴小海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待他走得近了,独孤羽道:“小叫化,你跟着我干嘛,不用料理你老爹的后事么?”
“俺把爹的骨头埋了,俺没有地方去,想和你一起走。”
“我现在被官府追杀,危险得紧,你回你们的分舵吧。”独孤羽不想在逃亡中还带个人上路。言毕加快速度向集市奔去,可是不管他怎么快,只要一回头,就会发现吴小海在身后一米不到的距离,毕竟人家是有轻功的,独孤羽纵使有绝世强横的内力,却苦于没有武功根基,更不懂轻身功夫,怎可能甩得掉吴小海。
独孤羽索性不予理睬,一路飞奔,终于到得市集,天已经暗了下来,街上来往的人群早已散去,一队队身穿铠甲的士兵到处巡逻,估计宣武军节度使实施了宵禁,为的就是防止他出城。他和小乞丐躲在巷子里,避开巡逻的士兵,苦思出城的办法,吴小海看着愁眉苦脸的独孤羽道:“那些人是捉你的吗?”
“对,所以叫你别跟来,我现在要出城去,你还要不要跟?”
“城门有人把守,出得去吗?”
“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吗?”独孤羽懊恼道。
“我去帮你引开他们。”小乞丐说完,一纵身掠了出去,独孤羽呼叫不及,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有士兵在大喊:“抓住那小鬼,他打老子的头!”然后又是一阵吆喝,渐渐地去得远了,独孤羽自巷子里钻出来,发现城门口黑漆漆的,像头要吞噬一切的猛兽之口,那些把守的士兵都追吴小海而去,甚至连城门楼上的士兵都追去了,虽然他们接到命令今夜实施宵禁,严防通缉要犯出城,但是这些兵油子平时懒散惯了,根本没把这条命令当成一回事,那个被打的士兵平时做人相当活络,在戍城兵里极得人缘,所以他一招呼,这些兵油子们站岗也无聊,于是纷纷跑去捉人了。
独孤羽大摇大摆地走出城,趁着夜色向东南方向去了,虽然心里很担心小乞丐的安危,但他相信凭着一身俊俏的轻功,小叫化定能脱险。
夜色寂寂,夏虫鸣叫,使这夜显得并不冷清,独孤羽疾步而行,来到一座破旧的古屋外,门口有两个狮子石墩,类似现在拍摄鬼片的场景,他不由地打了个哆嗦,这时里面却传来人声。
他闭上气悄悄地摸近了,躲在满是蜘蛛网的石狮下,都说好奇心杀死猫,但独孤羽却一点也不怕。破屋内至少有三个人,独孤羽能够感应到他们的呼吸,只听其中一个尖细如老鼠的声音道:“老畜生,你以为躲到这里我们就找不到了么?”
“哈哈哈哈!”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找到又怎的?老夫怕你不成!”
“直娘贼,老二,并肩子上!”这人说完就要动手,忽然黑暗中有人发出一声:“咦?”
那个爽朗的声音显然察觉到了,道:“门外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老鬼,你果然老了,现在才发现老子。”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自门外的大槐树上传来,接着一个黑影一闪,飘进了破屋,独孤羽控制不住好奇心,探头向内看了一眼,只见屋内四人剑拔弩张,随时可能打起来,背对着他那人便是刚从树上飘下来的那位,看不到正面,只能看到他有两只异常大的耳朵,绝对招风!另外两个站在一起的人,一个手持分水刺,一个握着一对判官笔,光线太暗,也看不清楚样子。剩下那人负手而立,站得笔直,很有高手风范。
“招风鬼秦夜哭么?你我的恩怨稍后在算,待我解决了这两人。”站在一起那两人听闻招风鬼秦夜哭的名号,心下大骇,那秦夜哭看也不看,傲慢地道:“这两个废物也敢耽误老子时间。”话音未灭,那两人便惨叫着倒退飞出了门,重重地落在数米之外,眼见不活了。独孤羽也大骇不已,他根本没有看到秦夜哭出手,甚至没有任何空气波动,那两人便已经中了招,能够在人看不见的情况下连毙两个武功不弱的人,这人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独孤羽不敢想象。
“看来你的鬼断手又精进了不少,难怪你有胆子来找老夫。可惜这次败的同样会是你。”
“哈哈哈哈,尤老鬼未免忒自信了,废话少说,你坏老子生意,老子曾在江湖上放话,坏我生意者,今生缠上他,不死不休。战吧!”屋内开始动手,两人互拆了几招,那姓尤的老者道:“此地太窄,换地方吧。”
“好,老子打得也不痛快,走。”两条黑影一前一后掠了出来,顷刻间已经失去了身影,没入了浓浓的夜色中。独孤羽长出一口气,紧张的心还在“嘭嘭”地跳个不停,今日屡见武功高强者,使得他更加迫切地想学高深的武功,对那秦夜哭的鬼断手更是羡慕不已。
他路过那两个被秦夜哭的鬼断手击中的人身边时,那两人已经死透了,胸口赫然都有一个暗红色的掌印,破衫印在皮肤上。“厉害啊!”独孤羽感叹道。
“厉害啊!”另一个声音也道,“谁?”他惊恐地问道,难道遇上应声虫了么?
“是俺,小叫化。”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树后闪了出来,自是那摆脱了追兵的吴小海,“你怎么不等等俺,幸好俺走对了方向。”
“你还是跟来了,刚才这里好危险。”
“俺看到了,江湖第一杀手秦夜哭也现身了。”小叫化道。
“你认识他?给我讲讲他的事迹吧!”独孤羽对这种江湖名人十分感兴趣,连忙要求小叫化给他讲,也不在意他跟着自己了,“我们边走边说。”
小叫化见他这么感兴趣,也很高兴,便一边走一边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独孤羽,两人兴致勃勃地摆谈着,终于溶进了夜色里。那两具尸体安静地躺在那里,想要告诉我们在古代江湖中杀了人依然可以逍遥法外,看见的人可以不报警。
注:宣武节度使本是朱全忠本人,但此时的朱全忠已经贵为梁王,节度使他人另代,受朱全忠节制。所以河南是朱全忠的势力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