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涞水县境内，孙羽与倪昱撕下平民服的遮掩，换上武官袍恢复身份，在数十藤甲骑兵的护送下，两人畅行无阻，没有受到潜伏哨的兜截。延路奔走，只见寨影幢幢，越过一座座军寨，毫不停留地奔向目的地。
目的地是连营最中央的营寨。距营寨军门六十步，只见带队总旗手一举，二十余骑一一定下马来，静静地驻立等待接受检查，其中那个手举兵旗的军士单骑策出前去军门通报进营交接事项。
这拒马河的涞水渡一线，大军云集，如潮的兵马延河背水，一字以长蛇阵型展开，军寨栅栏哨楼巍然屹立，营火绵延十数里长，跑马也得一刻钟，按照大军连营首尾距离作大概估计，集结的营哨旗卫数目不会少于七个，总兵力在三万以上。
在一个小小的兵备道上，动员如此多的兵力，作如此大规模的军事战备集结，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常规性的演习，二则是有军事行动。
倪昱与孙羽也耐着性子静候，不敢有所惊人异举，军门重地不得喧哗，不得擅闯，这是营规，违令者格杀勿论。
而依照可见度，白天的安全距离是一百步，夜间减半。
他们是优秀的军人，在卫军学舍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当然明白边防部队与城市老爷兵的差别，军队一旦进入战备状态，谁的帐也不会买，不论是谁，一切都得照军规来。部队的军事长官唯一的例外。
规定五十步，敢多靠近一步，三声警告无效，弓箭床弩齐下，甚至动用安置在军门的火炮，立即先把人弄死在地再说，以窥探军情的奸细罪论处。
军门大开，风灯高升，明亮的光火底下，路碍被一一清理走。
前去通报的军士策马返回，举着兵旗向长官报告可以通行了，在带队总旗的一声呼喝下，二十余护送人马径自奔入营中，似把二人给遗忘了。
一标人马返回驻地，螺号长天吹响，另有一标人马从军门里狂涌而出，同样是藤甲附体，一分二，二分为四，成四列纵队把二人团团围入中间，似保护实监视，热辣的火把光耀照明，倪昱那身麒麟服在光火耀目的明光下自然异常扎眼。
但没人介意，黝黑的瞳目里映出地只是一张张冷峻的脸孔，一个个全身似都凝霜结雪，盛暑天也遮盖不了刀兵杀伐的森冷寒流，营地内的路道上，军兵夹道列队齐迎，手不离把箭不卸弦，不言不语就这么抬首行注目礼，一双双怪目冷电星射，透出冷森地敌意，像是在审视着猎物，被注目对象真有如硭刺在背。
下马威，孙羽与倪昱这回深有同感的互觑一眼，这就是军营的欢迎仪式，大概就是告诉身份高人一等的外来客，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的地盘老子做主。幸好没有拿出刀林枪海来威吓，人没被吓倒，马恐怕就会失前蹄，那就狼狈了。
帅帐前的旗纛上，标出统兵人物的旗号的“李”字将官旗高展，右边另一柱还有一面旗是，表明的部队的番号隶属“易州兵备道”的军旗，没有战旗悬挂，只有功勋显赫的部队才配享有这个殊荣。
旗帐前，火光雄雄，迎宾的红色地毯铺地，一路通往帅帐。
在亲兵环伺密布的外围，李凤鸣也是一身轻便的军戎，握着剑把，身挂藤甲，头顶着遮阳的红绒军帽，含着平和地笑意出帐迎侯两位特使大人的到来。这已算是很隆重的迎宾礼节了，就是皇帝前来视察，坐营将官也不得擅自离营，最多到军门前面见，然后近前时行半跪军礼。
倪昱抢先发言：“李将军，可还记得倪某人否，两月不见，更见将军飒爽英姿，前途未可限量呀！”倪昱跳下马来急步驱前，，状似亲密地豪迈大笑，迎头就是一顿恭维话，显得毫无芥蒂。
李凤鸣一一致以点头礼，手一引：“借特使大人急言，李某先行谢忱，两位特使，请，请里面说话。”
“好，将军请！”倪昱不容分说把孙羽挤兑开，叫人错觉得以为孙羽只是跟班。
孙羽平静地挂笑，一路的防范戒心暂消，反倒对这些浑不在意，到了军营里，料这姓昱的也搞不花样。
真想不通，陆炳用这种居心叵测的家伙作甚？
“奏乐！”硬梆梆地喊声落。单调的曲乐声高奏，鼓角双声齐扬，毫无乐曲的美感，有的只是震人耳膜地雄混激荡回音。
乐毕，人也在帐内坐定。孙羽索性抱肘冷立在倪昱侧后，似乎真地只是个小跟班。
人情世故，客套话免不了。
倪昱有意拉关系，套近乎：“李将军，你我可真是不打不相识，两个月前倪某还与将军是刀兵向相，不想今日却在将军营帐内把臂颜欢，一同为共谋事业，为朝廷出师出力，想来就觉得这世事玄妙，也足可见倪某与将军的缘份非浅。待今晚倪某与将军一道区画，策定大计……”
“咳，咳……”李凤鸣轻咳两声，语气僵板公式化，“倪指挥大人，你与李某虽然是旧识，末将认得倪指挥大人，可其他将军未必识得倪指挥大，我们是不是先走程序……”
对李凤鸣的冷淡，倪昱似无所觉：“哦，对对对，小孙……”
孙羽哼了一声，对倪昱的装模作样很不以为然，语含嘲弄：“老倪，叫我做甚，你不会是他乡遇故友，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吧！所有的勘合应该都在你身上放着吧！”
“噢，还真有点高兴得忘糊涂了。”倪昱涵养高得很，不以为怪。大方地把所有勘合都交给军帐内等侯验勘的文书官。李凤鸣也取出军勘底册交给文书官，查验骑缝半印，比对字号，字有勇、敢、锋、锐等十六字，号有上百（数字），两相对校后才能真正确认真伪。
“勘验无误，真的！”文书官交还底册，在李凤鸣耳旁几声嘀咕后，才恭身退下。
李凤鸣高倨帐案，把验查后的勘合放在案上，并无直接归还的打算，皱了皱眉说：“倪指挥大人，这些调兵勘合全是真的，这点末将情愿深信不疑，只是有些糊涂地是倪指挥大人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你这勘合上所注遣调的兵马还全部驻扎在保定，却怎么跑到易州兵备道上来调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