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心里话,我不太愿意接受老人的这项建议,不是不愿陪他聊天,而是我不大愿意住在别人的家里,那样多少会让我感到有些别扭,另外老人的理由也明显有些牵强。
我是否安全主要取决于叶氏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跟住在哪里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有人真的想要对付我的话,又何必非要去家里动手,可以挑选的、比这更好的时机实在是太多了。
老人的做法让我闻到了一点“阴谋”的味道,虽然知道他没有恶意,但这么明摆着的圈套,我还是不愿就这么容易的钻进去。老人明显也猜到了我的想法,在我想好理由开口拒绝他之前,轻易的就封住了我的嘴。
“克鲁尼活着的时候,也常常会和我的女儿来这里陪我的,可是现在这里就只剩下我老头子一个人了,孤苦伶仃,没人理会了!”老人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偏偏让我一字不拉的听的清清楚楚。
我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姑且不论他的话可信度有多少,但是这样的理由实在让我无法拒绝。看着他仿佛奸计得逞后的得意笑容,我突然有种一拳捣过去的冲动。要不是看在他钱比我多的份上,我是决不会忍的。但从此以后我已经决定以后在心里一直称呼他为老狐狸。
最终在老狐狸的威逼利诱之下,我不得不屈服了,于是吃晚饭时我已经出现在了老狐狸家中的饭桌旁。但意外的是这里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饭桌旁还坐着另外一个人,而且从佣人的态度和称呼可以明显的看出他不是客人,他比我更有资格住在这里。
不错您猜对了,老人还有其他的家人,老狐狸又一次欺骗了我。
这个出乎我意料的第三者,其实并不惹人讨厌,甚至任何人第一次看到她都不会愿意用讨厌两个字来形容她。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任你是多么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而且在美女前面恐怕也不得不加上一个大字。
事实上我在做雇佣兵的二十年里曾见到过许多漂亮的女性,其中也不乏亚洲的美女,甚至和其中的不少还发生过关系,但我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
无限美好的身材上套着一身出自意大利名师克什米奇之手的职业套装,笔直的坐姿和幽雅的动作无不显示出她曾接受过的良好教育。拥有完美脸形的她更是兼具了西方女性的立体和东方女性的细腻,雪白的皮肤在深色套装和满头乌黑短法的映衬下,简直让人眩晕。
“这是叶敏,我唯一的孙女,小敏,这位是叶秋” 叶泽海,这个老狐狸假装看不到我狠狠盯着他的眼神,装做什么都没作过的样子为我俩做着介绍。
出于礼貌我暂时顾不上追究他欺骗我而且擅自更改我名字的事实,只好硬着头皮用自认为最礼貌的语气向着这位初次见面的美女说道:“你好,请多关照!”
只是短短的的几个字,显然在这样的场合只能算是勉强及格,但这已经是我尽全力的结果了,如果不是经过了11个月的艰苦的自我调整,使我基本学会了普通人之间交流的方式,恐怕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雇佣兵之间可从来不需要这样无聊的客气,在那里我只需要简单的说一句:“你好,我是“豺狼”!”没有人会觉得不礼貌,更不会有人为此生气。
可惜这里不是在非洲九月佣兵团的基地里,坐在我面前的也不是能够托付生死的战友,所以我简单的对白明显很可能被当作是一种傲慢无礼,尤其是面队如此漂亮的一位女士。
可以想象凭借她的家世和美貌无论在任何场合她一定是人们注意的焦点,人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逢迎她,尤其是男士们更会争相表现出最绅士的举动,试图给这位天之娇女留下一个好印象。那么我这样的行为对比起来就显得更加粗俗了,再加上我平凡的外貌和一只瘸腿,她对我的印象可想而知。
我的猜测很明显应验了,对于我的问候叶敏只是勉强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看来如果不是看在他爷爷的面子上,恐怕她也许根本连理都不会理我。
“叶敏,阿秋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以后就住在这里了,他刚刚来到美国,有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你以后多教教他!不如你明天先带他到处看看,顺便添置些个人用品!”老狐狸刚刚擅自改了我的名字,又莫名的和我攀上了亲戚,简直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好的,爷爷!您放心吧。” 叶敏没有找借口推辞真的让我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个看来性格干练的女孩竟是难得的孝顺,明明对我没有什么好感,但对于爷爷的要求却没有半点违逆。
可是我的感觉却很尴尬,心里也丝毫没有感激老狐狸提供的亲近美女的机会,一面是条喜欢自作主张,阴险狡猾的老狐狸,一面又是个看来美丽高贵,可心里对我讨厌之极大小姐,这些使得这顿晚饭简直成为了我的噩梦。
食物吃金嘴里根本尝不出味道,心里只是盼着晚餐快点结束,好赶快找老狐狸问清楚他的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
可能想到明天的约会,叶敏的心情和我一样的糟糕,所以没吃多少东西,她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放下餐具上楼了。而我终于找到了可以单独询问老狐狸的机会。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对我说的事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现在居然突然多出了一个孙女,而且我什么时候改叫叶秋了,还成了你的亲戚!”
说实话,相对于战场上的千奇百怪的事情,他的做法并不另我感到太惊讶,更谈不上为这生气,但是我不喜欢蒙在鼓里的感觉。所以我必须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因此我的语气并不强烈,但却奇怪的充满了一种强硬而不容抗拒的味道。
老狐狸显然没有把我的气势当成一回事,依然用着一种不紧不慢的态度回答着我的问题:“叶秋是我为你准备的新身份,既然你已经离开了那个世界准备过一种全新的生活,那么就应该把过去的痕迹尽量的抹去,而名字就是一条很明显的线索。”
我知道老狐狸说的很有道理,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虽然刚离开雇佣兵时,多方政府的势力都在关注着我,此时想换个全新的身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我的名字在雇佣兵中也很少有人知道,但是按照常理一向谨慎的我是不应该冒险使用原来名字的。
可是这个名字是克鲁尼。卢索团长为我取的,它代表着我的过去,所以我并不愿意轻易的换掉他。
老人没有顾忌我的感受,依然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另外你原来的名字实在有些可笑,既然克鲁尼说你是中国人,那你就应该有个中国人的名字,而中国人种很少有人姓秋的,所以在安排你新身份时,我取了你原来名字中的秋字做名,跟随我的姓,组成了叶秋这个名字!”
“我感觉我给你起的新名字听起来还不错,至少比约翰。秋这个中不中西不西的名字强了百倍,约翰。秋,不知道当初是谁想出来的,简直可以笑死人了!”
“是克鲁尼,是他送给我的这个名字!”
我的回答肯定大大的出乎了老人的意外,他一下子沉默了,也许他已经许久不曾提起过这个名字,因为和这个名字联系的是一段他不愿面对的故事,而我的话又重新钩起了他痛苦的回忆。
“也许是天意,没想到我取的这个名字中竟分别包含了克鲁尼和我女儿的痕迹,也许你真的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延续,是他们让你来陪我的,好,好。。。。。。。。”。
在这一刻,在我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叱诧风云,掌握着叶氏三万九千名员工命运的华人首富,也不再是那个位于财富颠峰,打个喷嚏都可以让世界股市感冒的金融巨鳄,现在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沉浸在失去女儿、女婿悲痛中不能自拔老人。
面对着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悲剧,他的表现和世界上所有的老人都一样,一样的痛苦,一样的“痛哭流涕”。
虽然没有眼泪,但是我就是知道他在哭,这也许是世界上最伤心的一种哭泣,没有声音,没有眼泪,甚至没有任何哭泣的征兆,可是如果你能了解他的伤痛,你就能在心底清楚的听到眼泪从他的回忆里慢慢的溢出,然后在顺着思念一滴一滴的打在心头的声响,这已经足以把他的心打得千疮百孔了。
我能听见,因为我们对过去生命中的某一部分都有着相同的思念。
看到他的样子,我明白了他平时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深沉的一种哀痛,对于女儿,女婿的死他就象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感到难过,只是他的身份地位还有骄傲的自尊使他不愿意在人前暴露自己的情感。
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从一开始,他会费尽心机的劝我离开雇佣兵的生活,为什么我会如此幸运得到他的关注甚至无私的帮助,这一切的一切不是因为我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只因为我是克鲁尼唯一收留的人,而且碰巧是个中国人。
老人对中国人明显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结,虽然我暂时不能理解其中的原因,但这并不妨碍我作出正确的判断。
也许在他的心中,我就是克鲁尼在这个世界上生命的延续,是除了他的孙女叶敏外,克鲁尼夫妇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仅有的痕迹,尤其我和克鲁尼有着及其相似的身份、经历,更是让他在我这里仿佛看到了老团长的影子。
于是不由的希望我能够完成团长他想做却没有勇气做的事情,我的成功仿佛就是克鲁尼的成功,看到我终于度过了九死一生的勇敢者游戏,脱离了雇佣兵的世界,开始逐步融入正常人的世界,他的心中一定悲喜交集。
克鲁尼活着时,他无力改变佣兵的世界的游戏规则,空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克鲁尼一步步走向死亡,现在作为影子的我已经脱离了雇佣兵的世界进入了他的帝国,在这里他已经可以利用自己的财富来改变甚至制定规则,所以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保护我,使我能够顺利的在这里生活下去。
想通了这点,对于老人我再也没有任何疑虑,无论他的方法手段我是否理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决不会对我不利。
过了良久,老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只是神情中再也没有吃饭时表现出来的那种轻松:“你住进我这里,等于是我向外界发布了一个无声的信号,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很密切,既然你已经通过了勇敢者的游戏,那么过去你作为雇佣兵时的恩恩怨怨应该都已经了解,即使真的有个别雇佣兵想要打破规则对你纠缠,毕竟也是少数,以我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及我们表露的关系,应该可以让他们知难而退。”
“退一步讲,如果他们还要坚持我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处理掉这些意外,另外对于各国情报部门,你始终是个危险人物,你住在这里,等于有了我的担保,会使他们放心许多,不会给你增添额外的麻烦。”
“所以你就需要一个名分,因此对外我介绍你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的孩子,来自中国!这件事除了我只有老赵知道,我一会儿会给你引见的,连叶敏这个丫头也不清楚。所以从现在起你就应该忘掉过去的身份,叶秋的背景和关系就是你在这个新世界的起点!”
中国,又是中国,这个我几乎一点都不了解的神秘东方,似乎与我有着一种说不清的缘分,我生命中的每一次重大转折时,几乎都能够看到她的身影。
克鲁尼救下了一个中国男孩,然后这个男孩在中国第一次认识了叶泽海,并在那里这个参加勇敢者的游戏,现在他的新身份又是来自中国。
此时我的心中对中国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同时还伴随着一种难言的恐惧。二十年来,我尝到过无数种恐惧的滋味,有对饥饿的,有对死亡的,甚至有第一次成为男人时的恐惧,但我从没有尝过这种淡淡的,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恐惧,让我明知是火焰,仍忍不住想效仿飞蛾。
“总有一天,我会再去那里,把这该死的感觉搞清楚!”在心里我默默的许下了愿望,只是此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它应验的是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