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中,迈尔斯悠闲地坐着,闭目养神。迈尔斯六十出头,保养得却是极好,丝毫没有富态的感觉,身上的服饰简单大方,但材料做工都是上乘,绝非暴发户之流可比。
身为罗兰王国影响最大的商会会长,消息自是比一般人灵通。差不多在依瑟拉他们刚进洛丁堡的时候,秦枫他们一路上的表现便已经传到了迈尔斯手上。身为商会会长,掌握各个家族的动向是必须的,在德斯特家族中安插几个眼线并非难事。精明的迈尔斯马上意识到其中的重要性。
大陆战争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几方都处于僵持状态,这种时候任何一个外来势力的干扰都有可能影响整个大陆的格局,这其中的微妙之处难以细说。
斯福尔扎家族世代经营银行业,投资最大的产业便是王权。历代王朝变更,征战所需军费开支极为庞大,这笔开支如果依靠增加领地税收来支付,必然会引起民愤,无疑是自寻死路,因此很多王位争夺者都选择向大银行家借贷。
当然,若是投资对象失败,自然是血本无归,但一旦成功,其中的利益是极为巨大的。成功登上王座的国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有能力支付那么庞大的贷款,所以一般会以其他方式支付,比如某些矿产的开采权等。这些产业所能带来的财富是难以衡量的。
斯福尔扎这次选择的投资对象是巴达尼斯王子,因为他毕竟是王位正统,民心上更容易获得支持,三方势力中是最有希望的。不过,斯福尔扎没有想到罗兰王国周围的几个国家也会掺杂进来,尤其是大陆北部的菲尼斯王国,竟然也不顾路途之远来趟这趟混水。
这样一来,局势就相当微妙了。现在几方都陷入僵持状态,那么离和谈的日期也就不远。这种情况下如何保证自己的投资能够获得最大效益,关键就看自己还能不能够拥有更多的筹码。
两名魔法师,一名不知深浅的或许是刺客的女人,加上一名实力不俗而又似乎所学颇多的吟游诗人,这个筹码绝对是足够分量的。这个分量足以让迈尔斯放下架子。在魔法师面前,财富没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前提是,能够成为自己的筹码。
不过,似乎有人比他更明白这几个人的分量。
“迈尔斯大人,劳您久等了。”依瑟拉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身上散发出一阵奇异的香味。
迈尔斯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笑吟吟的依瑟拉,努力想从依瑟拉脸上找出一点情绪上的波动,可惜依瑟拉看上去仿佛一点异样的情绪都没有。
“小狐狸。”迈尔斯暗骂。不过脸上却是满脸微笑地说道:“侄女这次好像收获颇丰啊。”
德斯特家族没有衰败以前,和斯福尔扎家族来往也算密切,迈尔斯这一声侄女倒也说得过去。
“第一次听见叔父这样称呼我呢。这次外出,收获倒也有些,不过哪有叔父在这里坐地生财那么轻松啊。不知叔父找我有什么事呢?”依瑟拉也是打蛇随棍上,顺便讽刺了迈尔斯一下。依瑟拉曾经几次拜访迈尔斯,结果不是推脱不见,就是敷衍了事,这下依瑟拉算是出了一口气。
“呵呵,听说你这次在塔古草原被魔狼群袭击,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损失啊。”迈尔斯略有些不自然,随即颇为关心地问道。随着依瑟拉坐下,她身上的香味越发明显,这种奇特的香味迈尔斯竟是从来没有闻到过,不由暗想这到底是什么香味。发掘出来,可是很大的一个商机。
“谢谢叔父关心,虽然惊险不过倒没什么损失。”依瑟拉淡淡地说道,心里却想你不过是想打听那几个人的底细罢了,你不提,我还偏不说,看谁稳得住。
今天依瑟拉可是精心准备的,打扮得高雅却不招摇,身上撒了一点菲蒂娜送给她的一种叫香水的东西,这种东西喷一点点在身上,就会散发出一种极其好闻的香味,这种东西对女人而言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果然,精明如迈尔斯也为这东西所影响,心神有些不定。
这时,侍女端进来一个盘子,盘子里盛着一瓶酒,两个酒杯,另外还有一叠软纸和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这酒瓶似是玻璃制品,但却异常光滑润泽,单单这份工艺就非同一般。两个酒杯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却与一般酒杯不同,高脚大肚,无形中呈现出一种高贵雍容的气度,以迈尔斯的眼光一看便知,单是这酒瓶和酒杯,便价值不菲,极为珍贵。迈尔斯登时心神剧震,暗忖这是否就是眼线所言的极品好酒?不过不愧是浸淫商场多年的老手,异样的神色一闪即逝,但却也被依瑟拉看在眼里,心下自得。
对于商人来说,追求最大利益乃是本能。依瑟拉深知自己手中能够掌握的筹码不过是与秦枫几人相对较熟而已,但却不是熟到可以左右秦枫等人的地步。
而自己所拥有的优势,也不过是被凯拉等人邀请上了几次马车。至于菲蒂娜的同情和帮助,基于相交久后对菲蒂娜的了解,知道不过是这小姑娘同情心过剩的关系,虽然感动,但也知道这份同情心不是自己一人能够独享的。若是别人了解了这一点针对菲蒂娜的弱点下手,那自己的优势也就不是优势了。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别人摸不清楚自己和秦枫等人的关系如何。所以,虽然肉疼,依瑟拉还是很大方地拿出婉转通过菲蒂娜从秦枫手里得到的为数不多的酒来款待迈尔斯,以表明自己和秦枫等人关系非同一般。
这种手法,商场上并不少见,但要如何做得不露声色,分寸得当,却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狡猾精明如迈尔斯,也不禁有些心神不定,脑筋急转,开始重新评估依瑟拉和秦枫等人的关系。
只见依瑟拉拿起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插入酒瓶中,慢慢拔出一个似乎是木质的塞子,取出木塞后,拿起一叠软纸仔细地清洁一下瓶口,这才斟了两杯酒,端起酒杯对迈尔斯道:“叔父专程过来看望,侄女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就以这酒敬叔父一杯,以表达侄女的心意。”
迈尔斯早在酒瓶开启的时候就闻到一阵异香,已是动心,而后又被依瑟拉慢条斯理的动作弄得心痒难刹,这时早已迫不及待,端起酒杯微微颌首,道:“既然如此,叔父却之不恭了。”说完一饮而尽,只觉酒味醇厚,酒香丰富而变化多端,相比之下,自己以前所饮的那些所谓极品好酒简直就是垃圾。
正要感叹,却听得依瑟拉噗哧一笑,道:“叔父,这酒可不是这么品尝的。”迈尔斯一怔,却见依瑟拉端着酒杯并未饮下,而是在手中轻柔地晃来晃去。迈尔斯脸上一红,知道自己也许出了洋相。
依瑟拉一边摇晃着酒杯,一边为迈尔斯解释。“品酒首先是看颜色。象这一类的酒都是用一种异果酿成,颜色都以红色为主,所以统称红酒。不过,红酒却又分了紫、红宝石、砖红、红棕、棕色这几种颜色。颜色的不同通常是和酒的原料品种、酒的年份和在特制容器中储藏时间有关。一般来说,红酒的年份越长,也就越容易失去色泽,所谓红颜易老大约也就是这个意思。所以,颜色会告诉你很多酒的故事。”
“其次,就是摇晃。摇晃可以使酒里面的成分释放出来,和外界的空气发生作用,产生香气。越好的酒,香气也就越特殊。象这种酒,它在储藏的时候选择了每隔几个月就换一种容器的做法,使这种酒的香气异常的丰富和多变。”
“摇晃之后,就是闻香。香味可以帮助我们鉴别一瓶酒是好还是差。能不能够精确地闻到并描述出酒香的特征,是判断一个人是否会品酒的关键。比如这酒是酸的、涩的、芳香的、平淡的、新鲜的、馥郁的、薄弱的、清亮的、成熟的、年轻的、综合的、果香的…只有气息清亮、馥郁、满厚、成熟、诱人的酒,才能称为好酒。”
“接下来,就是品尝了。毫无疑问,这应当是整个过程中最令人愉快的。不过,品尝可不能向叔父刚才那样一饮而尽,那样品尝不出真正的酒味。品酒是用舌头去做的事情,你得让酒布满你的整个口腔,舌头两侧,舌背,舌尖,直到喉头。品酒的时候,要注意去感受。我们只能感受到几种味觉,可是,我们同时可以闻到两百种以上的气味。”
“最后,就是回味。这酒是清淡、中度浓郁、还是浓郁?酒里的特质太强、还是太涩?是否令人愉悦?最关键的是,倘若您是花钱买来的酒,您得问自己,这酒,价钱值得吗?”
迈尔斯听得目瞪口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孤陋寡闻。依瑟拉暗自庆幸,自己在和菲蒂娜她们一同进餐的时候,从凯拉那里接受了这样的指导,否则自己也还是和迈尔斯一样。只是她不知道,凯拉的品酒技巧,也还是秦枫传授的。
迈尔斯按照依瑟拉所说照做了一遍,更是心服口服。不过,这还不足以使依瑟拉彻底获得主动权。
但是,当侍女再次断上一个盘子的时候,迈尔斯彻底服气了,盘子里盛放着十余枚有价无市,世所难见的天香果。
看着依瑟拉笑吟吟地劝自己品尝,并若无其事地享用着这万金难买的东西,迈尔斯知道,除了和德斯特家族合作,再无其他选择。但看这德斯特家族的小女人,自从一出场就处处把握住先机,单凭这一手就不简单。而能够将天香果当普通水果吃,换在自己,是绝对舍不得这么吃的,暴殓天物啊。无论这天香果是怎么得来的,都足以说明这小妮子和马车主人关系非同一般。
殊不知,依瑟拉一边吃,心头却也是一阵肉疼。同时心里也在暗想,表面看似乎枫只是个跟班,可这酒却好像是枫自己的,向自己买兵器的时候那种举动,分明那钱也是他的。而且,一路上虽然菲蒂娜总是对枫指手画脚,但做决定的好像还是枫。
看来,这个枫可不简单啊。通常来说,男女关系在开始时都是女的占主导地位,但男的却最擅长从奴隶到将军,这一点不能不注意,对枫的对策必须全盘考虑。想起凯拉看秦枫的眼神,女人的直觉让她相信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有了默契,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再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双方今后的合作事宜达成了协议。在这个协议中,贡扎加家族被无情地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