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挑眉，看了一眼低头静静听他们对话的杨千羽，问道，“那又该当如何？”
李毅道，“军队，首先是军队的控制权，只要他没有兵，还能怎么作乱？不过每个节度使都镇守一方边疆，军队还是要能及时调动起来的好，否则空有大片疆土，却无法镇守。当然，从财政上控制也是可以的，没钱，这仗也打不起来，不过只要牵扯到这权与钱的事，事情就比较麻烦了，那么不如趁着大多数节度使还对我大唐忠心的时候，夺去地方长官的任命权吧。三年五年一任，没有根基，想乱也乱不了。”这番话就纯属胡诌了，要他真能提出什么万无一失的方案来，别人还不以为是杨先生的意见才怪。不过这番话把其中的利害也算分析的清楚，应该可以满足皇帝的要求了。
果然，皇帝听完后，叹息了一声，道，“怕是不易。这都是你的主意么？”
李毅笑了笑，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近日儿臣央求杨先生带儿臣出宫了一趟。看见有流民，就问杨先生，这话有些是杨先生告诉儿臣的，有些是儿臣自己想的。”
李毅说这番话是有原因的，皇帝这么久都没来看过他，只是偶尔会招郑丽娘过去。今天忽然来了，李毅敢用自己的脑袋保证，这其中有鬼，而且本来他溜出宫的事就没想过能瞒的住皇帝。还不如自己老实承认了，否则被人说出来死的更惨。
皇帝果然只是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你还敢承认，作为皇子，私自出宫，上次寡人罚你罚的不够么？”
李毅这次一反常态的没有嬉皮笑脸，正色道，“父皇，儿臣私自出宫确实不对，您罚儿臣吧！不过，儿臣却不后悔，两次出宫都学到很多书上没有的东西，古人诚不欺我，读万卷书，果真不若行万里路。等到儿臣长成了，一定要行遍天下。”
皇帝微怒，道，“你方才五岁，好好读书才是正道，寡人看你就是贪玩。”
李毅也不辩解，低头不语。
郑丽娘与杨千羽双双跪了下来，道，“奴婢（微臣）请皇上责罚！”
皇帝叹息一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人，道，“你们教导皇子无方，当然不能免。十三，你上次私自出宫寡人没有重罚，是念在你初犯，这次寡人罚你去祠堂跪三日，一个月不许出大明宫门。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做错了什么。丽娘也在这大明宫好好的思过。杨千羽！你身为太傅，私带皇子出宫，罚俸半年。”
李毅吓了一跳，听见皇帝直呼杨千羽的名字，想必怒火攻心，还以为要来个拖出午门什么的，听见只是罚点粮饷，松了口气。乖乖的跪在地上磕头谢过皇恩。
这皇帝确实对他们母子不错啊，这么严重的错误才关下禁闭而已，一想到宫外那个小女孩和死掉的牛子勤，李毅就觉得跪三天简直太值得了。
其实皇帝对李毅的行为是爱在心头，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只不过李毅这年纪实在太小了，为人父母的哪能不担心。李毅聪明不说，孝顺有佳，这皇帝当年的帝位是和太监密谋谋害了他的父皇得来的，心头对孝顺两个字看的极重，所谓百善孝为先，心头对李毅一切行为都先打上了良好的印记，处罚自然不会太重。不过一想到在宫外的时候，密探曾一度失去他的行踪，心头又惊又急，这火自然而然的表现在对李毅的惩罚上了。不过依照李毅的‘罪行’跪三十天宗庙都不为过，三天，也不算什么大火啦。
说是跪宗庙三天，李毅毕竟是没长成的孩子，所以不像太子跪宗庙那么痛苦，这饭到了时辰便有人送来，该睡觉的时候还是可以回去睡觉，明日时辰到了再来报道。膝盖下面是软软的锦缎，里面填满了棉花，比当日太子跪的棕垫子自然好的多。
好说歹说，总算熬了过去。
这三天，宫内宫外都发生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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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刚回到武德殿躺下，便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吐突承璀在外间轻声问道，“皇上，您歇下了么？”
皇帝皱了皱眉，吐突承璀向来谨慎，不是要事不会来饶他休息。朗声道，“何事？”
“回皇上，升平公主进宫了，此刻正在武德殿外跪着，要见皇上呢。”
升平公主？皇帝立即想起了郭钊的死讯，郭贵妃现在疯疯癫癫的，这升平公主按辈分算，是他的姑奶奶，这一死一疯的两人，都是升平公主所出，难怪有如此动静了。平日升平公主不奉召绝不入宫，今日来了想必是要为儿子的死讨个说法吧？
皇帝心头微叹，道，“承璀，进来侍侯寡人更衣。”
“是！”
一身素服，不沾半点胭脂，升平公主的面容仿佛老了十多岁，见到皇帝便跪倒在地。
皇帝扶了她起来，问道，“公主来找寡人是为了郭钊吧？”
升平公主苦涩的摇摇头，道，“皇上，老妇是为了皇上几个失去父亲的孩子而来！”
好一个升平公主，知道杀郭钊的是太子，现在捷报传来，太子在朝中的势力正是如日中天，此刻要对付他，只能用难如登天来形容，竟然退而求其次，倚仗皇帝对她的愧疚，从qing动处说起，不知心中做的是何打算。
皇帝一愣，恍然大悟，郭家虽是只瘦弱的骆驼，到底比马大，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不明不白的除去主心骨，继续下去郭家的家臣只会做劳燕分飞状。
也许是真的厌倦了权利的争斗，也许是还有其他想法，升平公主又跪了下来，悲泣道，“皇上，他们都是你的孙子啊！兴许苍天容不得郭家，所以这不到两月时光，疯的疯，死的死，老妇心想若能换他们一个也好。可惜天不从人愿，非要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吐突承璀连忙上前来，扶住升平公主，低声叫道，“公主，莫要太过哀伤，您要保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