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庭院，落花流水，春之将尽绿意昂然。
如果没有夜晚的灯红酒绿，迎来送往，杨柳会觉得这里是人间天堂。看美人高弦轻拨，琴音悠扬，伴着一池春水缓缓流动，天色经历了十来天的变幻无常以后终于明朗了起来。和风吹过，禁不住袭来的睡意，杨柳打了个哈欠。
戚戚停下拨弄琴弦的手，笑问，“犯困了么？”
杨柳挥挥手，动作比起身边的唐装美人无疑粗鲁了许多，穿上青纱衣，她也没办法变的像一个真正的唐朝仕女。
“还好啦。不过学了这么多天，我还是有点分不太清楚这些音律，为什么你弹琴就能那么好听，我一碰就像杀猪呢？”
戚戚闻言捂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谈笑间风情流露，道不尽的妩媚动人，“哪儿有你这般着急的，这琴我从六岁便开始学了，学了十年才略有小成。”
杨柳泄气的靠在亭子的柱子上，“十年，人都老了。”说罢又坐直了起来，满脸好奇的问道，“你从小就呆在这里么？”
戚戚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分不清是喜是悲的表情，放在琴上的手缓缓拨动，一支不知名的曲子从指尖流出，“我这琴是跟我娘学的。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一开始也如你一般倔强，自持身份，是娘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女人。”
杨柳看见戚戚低垂的眼睑，忽然觉得那琴音声声刺耳，本来婉转的曲调竟然是欲哭无泪的悲切，却不得不强作欢笑状，其中甘苦谁人能知？
呆在这里，不是他们的错，错也是这个时代的错。想不起是谁说的，这个世界，不是先有妓女才有****者的。
其实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坚强的活下去才是勇敢的行为。
五天前，她选择的妥协，且要风大娘让小菜做她的侍女，风大娘当时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若想她好，便让她在这里继续洗衣服。”
杨柳恍然，呆在一个迎来送往的妓女身边的丫头，想干净，也干净不起来了吧。
接下来，给她做了两身衣服，风大娘便把她交给了戚戚，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子。
选择妥协，就是选择了放弃自己，杨柳根本就没办法平静的面对现实，只是消极的抵抗着，奈何这里的人似乎个个都是深藏不露，戚戚见她如此，只用了一句话便让她重新活了过来，“你若学好了，除了名声不再，还是可以像我一般保持自己的干净身子。”
名声算个屁！她在乎的是自己的灵魂，杨柳当时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撞倒了凳子，砸到了自己的脚，却也因为如此的动作引来戚戚的好感。
如今的日子虽不算苦尽甘来，好歹还是算的上把最坏的日子熬过去了，戚戚告诉她，还是不要想象的太过美好，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这里，终究不是良家女子所该呆的地方，戚戚是幸运，杨柳是否有这个运气就说不准了。
挥开思绪，杨柳兴趣高涨的看着戚戚手上的指甲套，“我再试试吧！我就不信我这个天才儿童就学不会这破琴了！”
“天才儿童？”戚戚呀然，随即咯咯笑个不停，“我说妹妹啊，你若是在平常人家，都该嫁人生子了。”
杨柳微愣，是啊，她刚过完人生最后一个儿童节，这仿若在昨天，却又晃若隔世。
戴上戚戚取下的指甲套，心头默念一遍宫商角徵羽，把那位置确定一遍，把这两日已在胸间熟滥的琴普一个个的弹出来。磕磕碰碰，就像第一次打键盘的感觉，虽然知道拼音是怎么样，却老是记不清字母的位置。弹了两下，又要停顿下来重新数琴弦，看的戚戚轻笑不已。
其实杨柳真的很聪明，一张琴普过目即不忘，只是手下感觉生疏，等到熟悉了，才能倾注感情，万事开头难，只要她能把这第一首曲子弹出来，日后便容易了。
风大娘为了让戚戚教杨柳，这两日推迟了不少客人，夜间宾朋满坐之时自然不能弹琴，否则这戚戚姑娘身体不适的谎言便被戳破了，只有白日里选择到这庭院中来，孰知道万事难以全美，这又打扰到了其他姑娘的休息，若不是戚戚一向人缘好，此事又有风大娘撑腰，这姑娘们早就闹腾起来了。
这不，远远的，又来了一个丫头，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的丫头，杨柳一看就有些泄气，戚戚琴艺好，她弹琴别人都没意见，只要杨柳一碰琴弦，便成魔音灌耳。这两日都不知道抗议了多少次，西边的姑娘让她们向东挪挪，东边的姑娘让她们向西挪挪，挪来挪去挪到中间，结果两边都不得清净。这倚红楼，貌似还是小了点。
那丫头来的方向正是在戚戚背后，戚戚看见杨柳无奈的表情便知道又有人来了。回首一看，一个不太熟悉的丫头走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的丫鬟。
“戚戚姑娘，杨先生来了，说是听见了姑娘的琴声，姑娘要见他么？”丫鬟的话倒是大出戚戚的意料，一听是杨千羽，惊喜交加的问道，“他来了？在哪里？”
丫鬟道，“就在门外，若是姑娘没空，奴婢这就去告诉他。”
“别！”戚戚站了起来，整整双鬓，一脸的喜悦，杨柳心头大为呀异，心道，这杨先生是何许人，竟然让平日朝中大员来了也一脸厌恶的戚戚如此高兴，见她一脸焦急，杨柳连忙拉着戚戚，调笑道，“戚戚姐姐，够漂亮了，你要见情郎，我回避一下好了，自己回房去练习吧。”
戚戚悄脸微微泛红，轻唾了一口，“你这丫头！”回首又道，“快请杨先生过来吧，顺便准备点酒菜茶点送过来。”
杨柳见状就要起身离开，却被戚戚拉住，“别回去了，这杨大才子可是难得来一次，你定然没有见过长安第一才子，算是你有眼福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何况有戚戚的行为做保证，杨柳也就老实不客气的留了下来。不能回到盛唐看李白，看看现在的长安第一才子也不错。
一身朴素的蓝色纱衣，以现代人的观点来看微胖，不过唐装就是专门为这样的人设计的，行走间给人以稳重的感觉，步伐沉稳，杨柳远观其人就觉得此人必然不凡。
待来人近了，杨柳才看见其相貌，五官端正，下巴刚毅，目光中带有几分自傲，却收敛的很好，这是文人的通病，杨柳也不做评价，至少在她父母眼中是经常看见这样的神情的。
相对于杨柳的冷静，杨千羽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心头不断闪现这句话，杨千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来没有人能让冷静自恃的他如此失常，在李毅昏迷不醒，他得不到半分宫内的消息才来这里找戚戚发散心情，却不想，自己寻觅了千百回的人竟然就在这里。
苦笑，唯有苦笑，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论如何，这个孩子他定然要带回去好好呵护，他的女儿啊！
不过，现在有点麻烦的是，这个孩子想必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杨千羽在作出决定以后迅速收敛好心情，把整个事情迅速的思索了一遍，大步走过去笑道，“杨柳姑娘！在下找的你好辛苦啊！”
这下吃惊的就是在场的两个女人了，倒是都看出杨千羽的不对劲，没想到却是看见了熟人，还是一直在找杨柳的人。
“你是谁？认识我？”杨柳不解的问，她初来咋到的，认识的人不过三五个而已。
杨千羽低声道，“姑娘还记得小段么？”
说到小段，杨柳心头浮起一股深深的愧疚感，无论如何，他这么用心的寻找她，就算是有所图谋，也是让人感动的。
杨柳点头。
杨千羽又道，“还记得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孩子么？”
杨柳又点了点头，低声道，“十三……”
杨千羽打断她，“记得就好，你且安心在这里呆两日，过两天我就来接你出去。”说罢才转身向戚戚拱手道，“还烦请戚戚姑娘照顾一下她，这是故人之后。刚才在下见到她一时失态，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一股说不上什么味儿的感觉浮上心头，戚戚轻笑，“杨先生所拖戚戚自不敢负，只是这里终究不是个好地方，杨先生还是尽早待柳柳离开才是。”
杨千羽心头焦急，虽然看出戚戚心情有些烦恼，却又不知如何宽慰，也没有时间去宽慰，唯有深深一眼，一揖到地，了表感激之心了。
见到杨千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杨柳看了看还在痴望他背影的戚戚，拉过她的手，道，“姐姐，喜欢就该去追求的。”
戚戚苦笑，“命自薄如花，身份贱如泥，却不能拖累了他。”
杨柳一心用在书本上，却从来没经历过感情的事，在她的世界里，喜欢就要去追求，哪里顾的上那许多，心头暗做打算，决不能让这美人没落在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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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开始我就暗示过各位了，杨柳和杨千羽的夫人长的很像。。。
华丽的泪奔，其实杨柳这个女孩子本身没有错，只是想给她上点社会大学的课程而已，竟然被人威胁，我不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