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爷,请留步。”富乐院的门外站着三五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伸手拦下了兴高采烈的马三宝,面无表情地说道:“按朝廷规制,你们三位爷,不可入院。”
“唔?什么规制?难道进院玩乐还有年龄限制不成?”萧云天三人俱是十六、七岁,马三宝心中有些不托底,手指自己的面容说道:“别看咱……少爷长得面嫩,可实际年龄却不小。”他知道富乐院禁止官吏进入,因此用少年替下了咱家。
马三宝那尖尖的嗓音,为那些大汉的脸上增添一丝表情,几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其中一名大汉随手向门边一指,不耐烦地说道:“朝廷的规制都在那边写着呢,你自己看去吧。”
萧云天三人侧脸一看,只见门边竖立着一块告示板,上面刻着不少字,都是什么禁文武官吏入内,只容许商贾出入等等。
看了半晌,萧云天也没看出自己有什么不妥,于是对身前的一名大汉说道:“我们就是商贾啊,你们……”
哪知,那大汉冷哼一声,手指萧云天身上的衣服,“这位爷,您先瞧瞧您这身衣着吧,如若您等果真是商贾的话,就凭您身着绢绸,竟然还敢行走于外,肯定要被送往所在官司……”
那大汉一席话,听得萧云天三人顿时恍然,原来,在明朝,社会阶层是按士农工商排序的,商贾所处的社会地位极低,朝廷特别规制,商贾们不许穿着绢纱,只能常年穿着布衣,在衣着用度方面,家财万贯的商贾远远不及一个辛苦耕作的农民。
萧云天三人相视苦笑,心里俱是同一句话:“咋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嘴里嘟囔着可惜了西厢记里的俏红娘,三步一回头地看着那门楼牌匾上富乐院那三个大字,马三宝的脸上可谓是处处充斥着郁闷,“真是******人看衣着马看鞍,穿着光鲜反而还进不去这地方,以后身边一定得准备一套粗布衣衫……唉!”
听得马三宝一声轻叹,萧云天和朱能相视而笑,正好看到安置好车马的邢二楞迎面而来,萧云天笑着逗趣道:“马大哥,要不你与老邢把衣衫换了,自己进去看杂剧吧。”
“切!”马三宝一撇嘴,不再搭理萧云天,而是恨恨地看着渐渐走近身前的邢二楞,“老邢啊,老邢,你干嘛不提醒我们更换衣着呢。”
“马公公,您这是……”邢二楞哪里知道萧云天三人因为衣着没有进去富乐院,待他听过萧云天解释后,不由挠着脑袋憨憨一笑,对萧云天说道:“嘿,老爷,咱们一出王府,老奴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可怎么也没想起来,没想到却是衣着……嘿嘿,老爷,要不咱们这就去离这里很近的梅妍楼吧,那里是专为官吏准备的酒楼妓馆。”
朱能一听另有去处,顿时来了精神,“是吗?那咱们马上就去……”说着,就要快步前行。
“哎,哎,你等等。”马三宝一把拉住朱能的手臂,扭头看了一眼富乐院,“这兴,都已经让大院给败尽啦,还去个屁呀!咱家觉得那梅妍楼里一准儿没有杂剧,老邢,是不是?”
“回马公公,这老奴可就说不准了。”
“咱家估计那里不会有杂剧……”说着,马三宝侧脸对朱能说道:“朱老弟,咱们还是找个地方饮酒去吧。”
“那梅妍楼难道没有酒?”朱能白了马三宝一眼,“去那里饮,不更加畅快嘛!”
“得得,咱家可不上当,万一你们饮得兴起,搂上那梅妍楼里的姐儿作乐,咱家怎么办?”说着,马三宝的另一只手拉住萧云天,“萧老弟,劝劝你朱大哥,咱们哥仨就近找个酒肆痛饮几杯……喏,那里有个酒肆……”马三宝看到不远处酒旗飘摇,拉着萧云天和朱能快步向前……
“四位客官,您楼上请。”小二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萧云天等人,待到客人进了店面,那小二嘿嘿一笑,“客官,您四位不想找点乐子吗?”
萧云天摆了摆手,说道:“我们现在没心思找乐子,快点带我们上楼吧。”
“好好,您四位请。”小二跟在萧云天他们身后,那一张嘴,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小的可认识不少俏姐儿,有的可比那富乐院里的姑娘还要可人儿……客官,您四位请坐。”来到一张临窗的桌旁,小二带着殷勤的笑意,边抹着桌子边说道:“嘿嘿,如果您四位看不上私娼,也可去那富乐院玩玩官妓,看四位客官衣着如此光鲜,一定进不去大院的,嘿嘿,小店另有出租衣物的项目,您四位……”
“得得,我们不租衣服,你赶紧上酒,有什么合适的菜肴尽管上来!”嚷了一句,支走那店小二,巡视了一眼萧云天和朱能,马三宝扑哧一笑,“这家店倒挺会做生意,要不,饮完酒咱们……租几套衣服?”
萧云天看了看窗外的天光,“要租衣服,也得过一阵子,现在就去,人家看门非把咱们认出来不可。”
不一会儿,小二把酒菜置办完毕,萧云天四人推杯换盏喝将起来,上好的状元红刚刚两碗下肚,楼梯处一通杂乱的脚步声,把十来个人送上了楼面。
这伙人分坐两桌,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把富乐院好一通地格老子龟儿子,显见也是因为衣衫太好被拒之门外的。
萧云天边听边笑,对其他三人说道:“瞧见没,这伙人跟咱们的处境一样……”
正说着,楼下又走上来一老一小,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怀抱着琵琶,手中拉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原来是一对卖唱的,他们站在楼梯口打量着楼面上的食客,神情间满是犹犹豫豫,大概是在心中盘算着该向那一桌而去,而又迟迟拿不定主意。
依靠在老者腿上的小女孩,羸瘦异常,单薄的身子,细细的脖子,忽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那目光,茫然中夹杂着彷徨与无助,萧云天似有相识之感,想了稍瞬,他才把眼前这个小女孩与那张救助失学儿童的招贴画联系到了一起,注视着这个可怜的小女孩,萧云天的心头涌上了淡淡的酸楚,急忙向那怀抱琵琶的老者招手示意,“老人家,到这里来,给我们弹唱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