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士兵在战斗开始的那一瞬间便已经结束了他们的使命离开了人世,从栅栏里伸出的那一只只长矛收割了无数人命,方阵里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簇拥着撞向栅栏,往往被这些长矛刺了个透心凉,甚至能穿两三个。很快,栅栏也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冲击,轰然倒地,营地宿卫的地利优势荡然无存,宿卫手中的长矛此时反倒成了累赘,宿卫们抛下长矛,抽出弯刀,与叛军战在一起。双方人数相近,很快就纠缠在一起。当杀戮开始后,没人再关心别人的生死,每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对方活下来。
在精锐宿卫的反击下,很快第一方阵的弩手军几乎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不等宿卫们歇口气,潮水般的第二方阵跟着就又撞向了营地的防线,宿卫手中无盾,非常吃亏,不下上百宿卫在撞击下飞了出去,宿卫的防线不由有些动摇。萧峰率领的本部兵马见前方耶律仁先部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赶忙挥刀,“儿郎们,随我杀了这帮狗贼。”说着用刀背催着自己的马儿向阵前冲来,“吼嗬嗬!”他身后将近一千骑兵也随着萧峰大喊着契丹人的号子,向阵前杀来。正在人群中苦战的耶律仁先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望见是萧峰来援,便大喊道,“弟兄们,给后面的骑兵兄弟让让道,杀了这群逆贼。”仁先的亲兵也随着仁先大喊道,很快在战阵中央,宿卫向两边收拢,弩手军得以继续向前冲锋,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迎接他们的是骑兵对他们的屠杀。骑兵们高居临下,马刀带着冲锋的巨大力量挥向敌人,不受阻碍地穿过敌人的身体,很多弩手军士兵被联肩带头一并砍下,由于速度太快,脚下依旧是奔跑的姿势,当身体上半部分滑下来,身体才喷涌出如泉的猩红血液。这样的震撼力是巨大的,后队的弩手军看到了全过程,不禁鬼哭狼嚎地转身而逃,但是悲剧不会就此结束,骑兵们很快赶上了他们,就象死神的使者一样继续收割着人命。
但是当骑兵们冲进了其后赶到的弩手军第三方阵时,失去速度的他们,有如羽箭射入败絮之中一般,同样陷入了苦战。不久萧唐古,萧韩家奴,萧惟信依次率领各自军队投入战斗,战场里六千宿卫与近八千弩手军战在一起。阵型,计谋,运气在这一刻都不起作用,每个在战场之中的人,唯有靠他们自己手中刀砍出一条生路。战场里的血腥气息不断变得浓郁,士兵们从开始的持刀对砍,渐渐变得疯狂,各自在对方身上释放着自己心底那份狂躁,当一些士兵的刀已钝掉,彼此毫不迟疑地扔下武器,用牙咬,用手掐,用脚踹,扭打在一起,不死不休。
将近午时,天空依旧是那昏暗不明的样子,涅鲁古在本阵骑在马上,双手狠狠握住缰绳,望着激烈胶着地战事,他心底在提醒自己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如果今天不能击溃这只宿卫,明日太阳升起之时就是他们父子枭首之时,他现在已经底牌不多了,统军使萧迭里得在乱军中被杀,弩手军失去了控制,手里只剩残缺不全的八百精锐,奚族猎人依旧在观望着战事,从他们眼中看到的怀疑目光在增加。“拼了!“涅鲁古咬紧牙,终于他派人向父王重元报信,自己将带领最后的这八百精锐投入战斗。遮天蔽日的沙尘,八百骑兵掀起的沙尘很大,但是当这八百人冲进这上万人的战场中后,就像在水中投了一块小石头一样,只是溅起一些波澜,便悄无生息混在这嘈杂无比的战场之中,战斗依旧在纠缠不休的进行着,毫无变化。
宁中直依旧在望着叛军的营地,仿佛对眼前的战斗漠不关心。萧太后依然抱着太子浚,坐在离营门不足两百步的中军处,周围侍卫已经不足百人。她抬头打量着旁边的宁中直,这个年轻人的侧脸真的很漂亮,如雕塑般勾勒出的线条。那严峻的线条从早上起,便没露出过那灿烂的笑容,萧太后多么希望能看见他那灿烂的笑容来冲淡她心头的愁绪。想象中,仿佛宁中直听到萧太后的心声,他紧闭的嘴角终于挑起一条弧线,“莫叔,你真厉害,来的真是时候,哈哈!”宁中直大笑起来,转头喜悦地望着萧太后,欣慰地说道:“太后,今日我们已经胜了,恭喜太后。”萧太后迷惑地望着宁中直,现在不是还在苦战吗,她循着宁中直伸出的手指,望向战场的最远处,浓烟已经弥漫在叛军的营地中,萧太后原本蹙着的眉头不禁松了下来,很明显叛军后军已经乱了。宁中直赶紧指挥中军的士兵们大喊:“叛军败了,叛军败了,我们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在这不断向战场传播的大喊声中,原本以保护圣驾为由死活不出营的耶律乙辛迅速率领本部冲向战场;原本已经筋疲力尽抬不起手地宿卫士兵们的体力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的身上,再次有力地向叛军砍去;原本就是在苦苦支撑的叛军士兵们大批地扔下武器,转头而逃;原本就很阴郁的天空,此时几道惊雷划破天穹,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原来莫大叔清晨带领的一都士兵从犊山寻路出山,绕道数十里至叛军身后,终于在午后杀入毫无防备的叛军营中。莫大叔带领着一队士兵并不下马,只是将手中火把扔向四周的毡帐,在营中四处砍杀,叛军营内本就军心不稳的奚族猎人四散奔逃,根本没人转身抵抗。
雨幕中,不断传来的坏消息让涅鲁古怒火中烧。他见军心将失,心中焦急,在战阵中杀到一个块大石处,站在其上大喝道,“他们是在耍诈,谁敢后退,一律处斩!”还不等他布置亲卫,两只羽箭呼啸着贯穿了他的身体,远处萧韩家奴正好看见这一幕,急忙喊道:“逆贼涅鲁古已死,叛军放下兵器,放你等生路.”原本就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叛军们,随着不知谁扔下兵器,跪地求饶,迅速全部投降。
耶律乙辛并不停住马儿,而是率领本部绕过战场,向叛军营地冲去。虽然涅鲁古死了,但是重元也必须死,不然自己和他们的勾当被发现自己就岌岌可危了。突然的暴雨让原本血腥的战场更加泥泞,宁中直不愿看这残酷的景象,转身向自己的毡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