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冷冷的月光挥洒在天成子茫然失神的脸庞上,投下了淡淡的阴霾。他原本清澈明亮的双眼此时也不禁带了几分不敢置信的怔忡。头颅飞上半空,尤自缓缓的转了一个圈,然后他的眼瞳便落在了那个让他身首两隔的事物之上。
一朵娇怯细嫩的小白花儿,正自随着那一缕夜风,飘飘荡荡的往湖面缓缓堕去。五瓣清雅可人的花瓣儿上似乎还凝了一两滴晶莹的夜露,在银色波光的倒映之下,有着一种至柔至纯的美丽。
只不过,却是猩红得让人心惊。
那一击之下将天成子的头颅斩落的事物,竟然只是如此一朵柔嫩得似乎掐得出水来的小白花!
这便是自己的杀劫吗?天成子脑中蓦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突然觉得有种深入骨髓的疲乏涌起。罢了,自己的这次百年杀劫果然是应在此地。自己道心不坚,受不了那千年青莲之惑,由此而重堕轮回,也怪不得别人。只是……
为何自己的七魂六魄竟然仿佛不能凝体了?
这一下,天成子才真个儿被骇得肝胆俱裂。原本这已然得了长生的修道之人就算遭了杀劫,肉身被毁,但若七魂不散,六魄未消,那即便真的重堕轮回,下一世纵然前事俱忘,可前生的道缘也自会有那再续之机。
可是,若是已然魂飞魄散,那便是真正的归于湮灭虚无,永世再也不得超生。六道轮回,天地两界之中,也再不会有他一丁点儿的痕迹留下!对于那些修道已然数百年,福缘深厚,道根轻灵的真人们来说,那无疑才是真正的死局。
天成子的双眼缓缓阖上,身下原本莹亮如雪的剑光也渐渐的被那无穷无尽的黑暗掩盖,他只觉一阵难以言语的凄凉悲怆自心底涌出。
两百年勤修苦炼,今夕尽数化为乌有。
而便在天成子的身体,堕入倒映着淡墨山峦的西湖水中之际,骤然间,从那静谧冷寂的湖畔,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声音细微舒缓,传不出数丈,似乎并未动用道力,又抑或说的那人并未习过散音之法。不过于此时此景之下,那些道力深厚的真人们又有哪个没本事听不见了?
“不好意思,一时掷得劲儿大了些。”
话音落下,一个青衣少年便从黑暗之中显出了身形。却见他双手负在身后,脸色苍白,但双颊之上却已是在方才那一掷之下,泛起了一抹病态的殷红。
神情悠然,脚步轻踱,少年宛若闲庭漫步般缓缓的走到了湖边儿,冰凉的湖水轻轻涌到他的脚边,而后又自退下。只见他那抿成一条薄线的嘴角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这水晕山漪间,竟是自有一种的懒散温和的风韵。
他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对着那空旷无边的湖面轻声又道:“小子有幸,能于今日目睹这千年青莲出世。这本已是大机缘,小子自知福薄,本也不敢对此神物有何觊觎之念。不过,数年之前,小子曾欠下了别人一份大人情,非此物不能断恩。因此,小子本也有些自不量力的念头,想出来和诸位道友坐而论道,又不伤了和气,又能夺莲而回。”
说着,王遥的微笑更加温润,便好似此时正是花前月下,而听他倾诉之人,也正是那梦里所思的女子,“但是奈何,小子习道不过数年,阅过的道藏也不过那么寥寥数本,适才听那两位道友的句句珠玑,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只怕出来也只有班门弄斧,丢人现眼的份儿。故而,在下遍思之下,似乎也只有用小子于这几年里边儿琢磨出的那么一点儿杀人的小伎俩来向诸位讨教了。还望各位道友勿要见笑才好。”
话音淡然缥缈,冰凉透骨的湖风徐徐拂过,更是显得若有若无,断断续续。不过他的语气竟是异常的认真,就好似他不是说的杀人,而是说的吃饭喝茶般的家常闲事,直让人从心底泛起一股凛冽寒意。
“好个狂妄的小子。”蓦然,从他对面数百丈之外的湖畔的柳林之内冒出一个变幻莫测的声音,其时隐时现之相,却正是之前那个用道力化了个小雀儿出来的真人。“你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心魔噬体么?”
王遥轻轻一笑,道:“修道之人,又岂能惧那区区心魔。”
话音甫落,便见得那柳林之中蓦然又自飞出一只火雀,其双翼疾扇之下,道道火光焚天狂舞,而后它尖鸣一声,身形一窜,便向王遥所在之地冲了过来。身形所到之处,湖水被它身上的热力蒸得滚滚而起,自一旁看去,就仿若那雀儿拖着一条以张牙舞爪的以白雾为体的巨龙,向王遥俯冲而至。
王遥道力骤涌,双瞳已是红烈如火,其狂猛厉绝之处,丝毫不比那雀儿身上的火光弱了半分。
却见他一俯身,已然从湖畔的砂土之上抓起了一把泥沙,一拳紧握,另一手陡地向后高高举起,旋即轻轻前踏上一步,向着那火雀的来势弯腰一掷。
轰!
他那一脚踏下,已是入土半尺,十丈之内的泥砂土石皆化作丝丝松软疏滑的齑粉。他那一掷投出,已是水声震天,那把泥沙便宛若化作了无数其威足可划天裂地的流星,挟雷鸣电闪之势,在湖面上划起道道白浪,向那只火雀席卷而去。
便像是水入滚油,那无数泥沙甫一钻进那火雀的身子,那原来凝若实质的火焰顿时沸腾四溢开来,旋即“碰”的一声,在这黑色的夜空下四下飞扬抛洒,就宛若一簇当空而绽的绚美烟花。
眨眼间,那原本来势汹汹的鸟儿就此四分五裂,一点儿火星也不复存在。
可王遥竟还未就此罢手,伸手入怀,抽出时手中已然擎了一把数寸长短的小巧黑剑。旋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颊之上抹过一丝嫣红,瞳中的火光俨然烧得更旺了。手腕高举而起,继而“呼”的带起一股温和的风声,直劈而下。
西湖之水,霍然两分。
只见王遥劈出的那一剑,竟然仿若是由一柄通天擎地的巨斧,那至柔至阴,能将天下万物皆溶入其中的弱水竟也莫撄其锋。在那尖利穿云的风声所至之处,西湖碧水那如镜般平滑的波面之上,赫然多了一道数十丈深的裂缝。注目其中,似乎已可看到那从未见过天日的深黯湖底。
那无匹剑芒所指之处,便是那片光秃秃的柳树幽林。可看着剑势,却似乎是要将那一线湖畔尽数劈成齑粉。
忽而一声长啸响起,霎时间,一道人影便自王遥对面的湖岸而直掠而起,跃上了数十丈的高空。
“哼!”那人口中怒哼一声。
而便是他话音堪堪落下,那一剑的锋芒已是到了他的脚底之下,旋即便听得一阵钻心刺耳的“格格”声响起,一道深不知几许的沟壑便自湖岸边一直朝远方呼啸奔流而去,冻土翻涌,碎石四溅,目光所视之处,竟没有穷尽之处,仿佛这一剑之威已然蔓延到了天涯海角,将莽莽大地都劈成了两半。
“这便是小子的杀人之术,还请诸位道友多多指教。”
王遥咳了几声,旋即站直了身子,抹去嘴角泌出的一缕鲜血,轻声说道。脸上尤自挂着一丝和煦如春阳般的微笑。
杀意喷薄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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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诸位都忘了一件事,王遥可是某种意义上的穿越者!诸位懂的东西他也没有不懂的道理。所以……还请耐心一点儿吧。把票票拿来。数章之后就揭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