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军勿要自扰,在场的都是自家兄弟,大哥绝不会有事!”
又是郑天寿跳出来打原场。
不等一脸疑惑的林冲反应过来,他又向众人团团一揖:“林将军只是护主心切,这才惊扰了各位,小弟代他向各位陪个不是……”
原来,在场之人都是各怀鬼胎!
徐献突然忍不住想笑,然后,他便真的放声大笑。
见他居然在身陷绝境,众叛亲离的情况下笑得欢畅至极,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郑天寿表情古怪:“你疯了?”
徐献还在笑,在他欢畅的大笑里,突然响起悲怆的哭号:“师兄——”
众人扭头,却是林冲扑下马来,正抱着鲁智深尸体放声大哭。
他又号啕两声,猛地跳起,将长枪一提,恶狠狠地向徐献走来:“定是你杀我师兄,今日便要你偿命!”
徐献收了笑,冷冷看着林冲,哧了一声:“我可不敢贪功,他不过是被人正了军法。”
林冲定住了,拿血红的眼睛四下乱扫:“谁!是谁!谁伤我师兄!”
看他将若疯虎,郑天寿心底发寒,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他的动作立即被林冲察觉,林冲充血的双目立即锁在他身上:“是你!”
感觉到林冲眼内狂涌的杀机,郑天寿又是一阵恶寒,满腹托词居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将军息怒!”却是吴用轻咳一声站了起来。
对于吴用,林冲一直算是比较尊重的,见他出头,当下沉声应道:“军师请勿插手此事,无论谁伤我师兄,林某定要他血债血偿。”
吴用又一声轻咳:“林将军,鲁将军阻止结盟大计,郑将军虽出手鲁莽,亦是替大哥实行军法……”
他话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鲁智深之死是自取其咎,而且,还是宋江的意思。
林冲立即将视线转到了宋江脸上。
虽然不高兴吴用将他扯出来,宋江也知道,眼下他不出面是不可能的了。
他诚恳地看着林冲:“郑将军出手鲁莽,我已严厉训斥,鲁兄弟之死,我也是深感痛心,已经下令厚葬!”
边上,吴用又连忙帮腔:“望林将军以大局为重,勿因个人恩怨坏了结盟大事。”
不得不说,吴用是了解林冲的,这个大局的大帽子压下来,林冲立即软化下来。
他脸色惨白地低下头,用颤抖的双手将鲁智深尸体抱起,然后,就这么一路号啕着径直出帐。
那令人心酸的凄厉哭号渐行渐远,终至微不可闻。
看到他手下随着他又潮水般退出去,帐内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然后,他们将目光全转到了徐献身上。
期间形势风云变幻,徐献不是不起趁乱逃脱,只是,在这段时间里,“大刀”关胜却是死死盯着他,可说眼睛都没眨两下,加上他那些手下里有十多人持着劲弩,稍有异动便是乱箭穿心,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好机会从手边溜走。
见局势稳定,众人又将注意力全转到他身上来,他知道,他已经没了任何的机会。
冷笑着,他向死死看着他的关胜道:“关将军果然不愧名门之后,行动做事滴水不漏。”
这是在暗讽他没有“名门”风骨了。
关胜如何听不出他的意思,却是脸色不变。
他转向宋江:“今日徐献既已成擒,宋大哥所允之诺当不食言吧!”
听关胜才卖了老大,立即急着要官,在场不少人都露出鄙夷之色,宋江也是愣了一愣,这才道:“关将军尽管放心,宋江有诣命在身,事毕便可让将军心愿得偿。”
关胜点点头,脸上亦不见半点欢愉,只是昂起头来长长吁气:“关某至落草以来,忆及使关家清誉蒙羞,辗转于夜,难以成补寐,如今,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他又转向徐献:“徐大哥,关某自知对不起你……”
假惺惺!
徐献一声冷哼,将头别了过去。
关胜还是表情平静,从容续道:“……现在,关某便把命还给你!”
然后,他猛地拔出了腰刀。
在说话的过程中,他便一直在走动,不过,因为动作很从容,也很缓慢,加上是远离众人的方向,并未引起众人的警觉。
等到他用极平静的口吻说出众人绝没想到的石破天惊一席话时,已经没人能阻止他做出接下来的动作。
用力将刀在脖子上一扯,鲜血便喷泉般狂涌而出。
众人齐声惊呼。
宋江抢上来,一把将关胜扶住:“关将军!何苦……”
关胜没有看他,只是拿眼睛死死盯住徐献。
看他到了此刻,依然瞪大眼睛,强撑着不肯倒下,徐献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连之前的恨意都迅速淡化了。
他缓步向着关胜走近,虽然还是用武器指着徐献,关胜手下还是给他让出条道来。
宋江表情变幻,不知道徐献会不会趁机发难,又不好放手。
正在此时,花荣上前一步,帮忙扶住了关胜。
宋江心里一松,赶紧退了开去。
徐献冷冷看了面无表情的花荣一眼,又将注意力转到了关胜脸上。
虽然关胜依然将眼睛瞪得老大,徐献却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哀求之意。
何必和一个将死的人计较,他也只是被社会道德束缚的可怜虫。
想到这里,徐献一声长叹:“我原谅你!”
轰然一声,关胜如同一堵倒塌的墙,重重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