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有人进来了,是一个四十出头,一脸和气的大胖子,他满脸的笑意,让人远远望见便觉十分亲切。
李账房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手中还拿着一个木盒子。
“小人此间掌柜林立材,不知是哪位贵客登门,之前有所怠慢,实在罪该万死!”他举着那玉戒,开口便带笑,把普通的客套话居然说得着带极诚恳的味道,别说没怠慢,就算真有这事,看着他的团团笑脸,估计客人心头的火气也会首先消去大半。
这种人确实是天生的掌柜,徐献禁不住暗暗赞了一声!
请得起这种人当掌柜,再加上赵存义之前的神秘表现,现在他都有些好奇了:这看来并不是普通的私下交易武器的店铺呢。
赵存义上前一步,把那戒指接到手中:“我家公子来贵店买些实用的东西,外面这些不太合心意,这才不得已惊动了林掌柜。”
林立材这才知道贵客便是徐献,忙转向他,弯腰施礼。
徐献伸手一扶:“林掌柜客气了!”
又客套两句,徐献再次说明了来意。
林立材笑道:“公子来得实在是巧,手头正有件符合公子要求的东西欲经过小店送往京师总店,既然公子问起,便请公子一观。”
将手一伸,李账房便把捧着的木盒放到林立材手中。
这是个柴黑色的木盒,分明是木,却淡淡透出棕红的光泽,恍如铁质,远远地,众人鼻端还嗅到清雅却凝滞不散的芳香。
“铁檀木!”穆弘一声惊叹。
林立材有些惊讶地看了穆弘一眼,道:“这位官人好眼力,连檀木里的异种香木都能一眼辨出。”
穆弘有些汗颜。
倒不是他眼力有多好,而是与他常做私盐买卖的独眼老李手中就有一根同样木质的烟杆,独眼老李经常自夸,说那是他花了八十贯,好不容易才买到手的。
如今这木盒居然是用铁檀木雕成,穆弘估计,只盒子至少就值两百贯,里面的东西他就不知道得值多少了。
正暗抽冷气,就见林立材已经轻轻将盒盖掀起。
心脏狂的穆弘看着那盒盖一分一分打开,禁不住屏住呼吸,伸长了脖子,将头探了过去。
但让他失望的是,盒内并无任何的珠光宝气,只有看来平淡无奇,恍如一副小型马鞍般的黑色铁盒。
似乎看穿了众人的想法,林立材微笑着木盒放下,将那东西取到手中。
他将它往手腕上一放,众人才发现,那个马鞍样的小凹其实是为契合到手腕而准备的。
用上面的牛皮带将那东西绑紧,然后,林立材微笑着将手腕斜向上一抬,掌指一压,就见一团黑影闪过,“嘣”地一声脆响,一个光泽乌黑,奇形怪状的金属爪已经深深扎进侧上方的墙内。
这机括好强的弹力,徐献吃了一惊。
要知道,这可是宋朝,炼钢技术还十分落后,不说别的,就里面的特种弹簧,价格绝对不会比他手中的宝刀低。
只是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取了盒内那乌黑的兽皮手套,双手交替,张立材居然用那不过麦竿粗细的白色细线将他胖乎乎的躯体扯得离地。
林立材将手一松,整个人重新落回地面,笑着道:“别看这线不起眼,却是极西之地的异种蚕丝编就,就算再负担三个小人这样的重量也没问题。”
他又随手拿起一把刀,将细线扯直了,呛呛两声使劲砍去,细索丝毫未伤,再燃起一支火折子,凑到蚕索边烧了一阵,灭了火,使劲将烧黑的那块一抹,绳索依然洁白如新。
“不仅是承重强,这异蚕宝索还有刀砍不断,火烧不损的优点,索长足有十丈,当初‘巧手张七’仅是收集齐这些蚕丝便花了两年时光。”
穆弘暗暗吸了口冷气,将这东西的估计又暗暗提高了不少。
与因为无知而表现得无比平静的徐献不同,他这土生土长的宋朝人当然知道“巧手张七”的名头,只要是此人做出来的东西,或者是他的铺子里流出来的东西,打上了“巧手”标志,价格至少比同类的东西要高出五成。
精品中的精品,是世人对其产品的评价,而这价格,又反证了其在工匠这块的宗师地位。
没想到徐献听到“巧手张七”后表现得这么平静,林立材暗暗一惊,顿时把徐献又看高了几分,不敢再卖弄,将手腕一扭一扯,刺进墙内的飞爪便缩回金属匣内,看不到半点痕迹。
刚才能扯着人升起来,现在却轻易拉脱,虽然没作讲解,徐献等人还是马上明白,这里肯定有其相应的机关操作。
林立材取下手套和那爪匣,皆放入木盒内,向众人微笑道:“如各位所见,这‘遁天宝爪’有着远胜一般飞爪的众多的优点……”
穆弘禁不住插嘴道:“只有这一具吗?”
看来,他也动心了。
林立材笑道:“只是为准备材料,便花了‘巧手张七’三年时光,制作又花了两年,就算还能集齐同样的材料,‘巧手张七’却已在两年前金盆洗手,世间还有何人有他那样的巧手呢。”
只是说话时将目光转向穆弘,然后,他马上又看向徐献,显然是根本没把穆弘当成潜在的顾客。但他的态度却极温和,连穆弘都没觉得受到了冷落。
徐献点点头,随意问了句:“价是多少?”
这么好的东西,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来。
没想到已经将这东西夸到世间无双,徐献问起价来还是如此的漫不经心,林立材哪知道对方其实根本不清楚“巧手张七”的名气才会如此,暗地里将徐献的身份又悄悄往上抬了几个等级,不敢怠慢地细细道:“当初收集材料花了‘巧手张七’八万贯……”
“嘶……”却是穆弘在旁边乱吸冷气。
看众人将目光投向他,他不由得一阵脸红。
他此时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店铺的东主从来都不见他,原来,他自以的大生意在对方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只是一样商品的材料费,就远远高出他在这里做过的生意的所有价值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