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扈三娘一阵为难,此时她已经知道,今后她亦是梁山一员,即使她再讨厌王英,眼前这么多老资格的梁山好汉向她求请,就算只是为日后着想,这么多人的面子,她不得不慎重对待。
迟疑了一下,她看向徐献:“徐头领,王头领虽然心存不良,但毕竟还没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能不能从轻发落啊?”
帐中,梁山好汉们借势开口,声音出奇地整齐:“请二哥从轻发落!”
徐献暗暗叹了口气,看眼前的情况,是杀不了王英的了。
不过,他并不气馁,反正他是梁山老二,而老大晁盖也命不久矣,反正机会多得是,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当然,此次他也不会轻易饶了王英,沉吟片刻,道:“既然扈姑娘既往不咎,众兄弟又替王英求情,便饶他这次!”
在燕顺等人大吁长气中,他又拖长声音:“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他出去,重打八十军棍。”
就算不杀你,也要你一个月起不了床!
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燕顺等人已经很满意了,虽然知道八十军棍不好挨,但都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执法喽罗将脸色苍白地王英拖出帐外。
很快,就听到*交鸣,还有王英的惨叫——史进这家伙为了立威,此时故意把王英嘴里的破布掏了出来。
而帐内,刚才说了这么多话,徐献创口又开始隐隐生痛,他低咳几声,吩咐手下送扈三娘回军帐,将众人散了,也自行回军帐休息。
他躺下不久,赵存义突然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公子,公子……”
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徐献顿时为之一醒,有些不满地道:“什么事?”
赵存义用一种极古怪的声音道:“公子,老爷来看你了。”
“老爷?”徐献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高太尉来了!”
徐献这才明白赵存义之前为什么会是这样表情古怪。
“快,带我去!”
徐献睡意全无,一下跳了起来。
因为徐献的身份,一路行来,当然不会有人盘问,骑了马,在赵存义的带领下,他略有些吃力地走到祝家庄旁边的一处树林前。
赵存义翻身下马,与林内一人对了几句古怪的暗语,他扭头向徐献道:“公子,可以了。”
徐献刚刚在赵存义搀扶下站到地上,一个用黑色斗篷从头到脚罩住的人便在几个一脸警惕的精干汉子簇拥下从树林里冲到他面前:“你伤得怎样?”
对方边说话边掀起斗篷。
看着那掀起斗篷下熟悉而苍老的面孔,还有溢于言表,浓得化不开的亲情与忧心,徐献心头一热,脱口叫了一声:“爹!”
从穿越到现在,平生第一次,他叫出这句话时没有半点勉强。
从赵存义那里得知一切真相,听到他得罪的是宋徽宗,高俅居然还想方设法让他逃脱,最初的不满早就变成了感激,而眼前,高俅的表情更是在他心中激起了共鸣,他开始真正融入高衙内这个新的身份里。
“孩儿不孝,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高俅当然感觉得到他这发自肺腑的声音,顿时老眼模糊,颤声道:“好,好,没事就好……”
既然已经融进了这个身份里,徐献立即开始替高俅担心了,他四下看了眼,低声道:“您怎么到这来,这里太危险,我们到树林里谈!”
徐献扶着高俅,几人重回到树林内,他们骑来的马自然有人亦牵进林内绑好。
林内早有高俅手下用布铺出两块坐垫,徐献和高俅便坐在上面谈话,赵存义和高俅的护卫则远远走到一旁警戒。
“爹,您来这干什么?”徐献有些疑惑。
他受伤不过是几天前的事,而京城离这虽然并不算远,但快马也得好几天,所以,高俅肯定不会是知道他受伤才赶来看他,能让他把正事都扔下不办,跑到梁山见他,自然也不会是小事。
高俅看了徐献一眼,叹了口气,道:“杰儿,你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这话倒把徐献问倒了。
按理说,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就算没了高衙内的身份,以他超前的知识与远见,就算没有高俅暗中照顾,若想过上舒服日子,实在是一点也不难,可是,他却偏偏选择了走上梁山,与别人眼中的“草寇”混在一处,干着“掉脑袋”的买卖,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难怪高俅无法理解。
其实,要见梁山好汉,办法也多得是,想改变扈三娘或者众梁山好汉的命运,方法也有不少,实是用不着亲身犯险,可是,这些事情他却偏偏都做了出来。
看来,是他那现代人的身份在作祟吧。徐献渐渐有些想明白。
一个从现代过来的人,最开始享受着特权阶级应有的一切,突然发现一夜之间被打到了社会的最底层,那种反差与愤怒反而会更加的强烈——这其中也包括了一个现代人居然会被古人踏在了脚下的忿然。
他上梁山并没有集齐一百零八将造反大宋的念头,什么改造社会,改造大宋,这种事情,应该让有理想有抱负的社会卫士去做,他还记得看过一本《新宋》的书,里面主角他是佩服得紧,不过,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当不来圣人,对他来说,搂着李师师等众女温软的娇躯,绝对要比干这些事情更有意义。
他最初到梁山,只是因为知道梁山是不会被大宋攻下,现在想来,只怕不是当时认为的理由,更多应该是想表现给那些打击和压制过他的古人看:就算老子和你对着干,你又能耐何得我不成?
愤怒之后的反击,这大概才最符合他心情的写照,当然,其中应该还有仗剑江湖,快意人生的想法在里面——就是小时候小说看多的后遗症,大侠梦作祟。
脑中这些念头飞快地转过,他自嘲一笑:想这么多干嘛,好不容易来到古代,不纵情地活一回,非要迎合别人看法,那才是傻子干的事情呢!
高俅这句话,反而让徐献看清了他自己,同时,亦坚定了他心中的想法:按自己的喜好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