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中,无数冤魂缭绕,面容苍老的僧人批着一袭僧衣,安然的坐在其中,不断的从嘴里吐出寓意不明的音节,对冤魂们递到身边的爪子视而不见,淡淡的黄色佛光将冤魂笼罩其中,偶有一两个突然清醒过来,拜伏座下,神志恢复后,投入了僧人的佛轮中,成了佛国中又一新生。
韩平提着阎王大踏步的走进了地藏王菩萨所在的血海,抬眼望去,那个平凡而又隐约有着无穷的威势的和尚,想必就是被称为佛家愿力第一的地藏王菩萨了。
先前由于阎罗的叙述,韩平对于地藏王先入为主的产生了不太好的联想,隐隐对他怀和一丝敌意,自从修行以来,所碰到的对手,或者说修行者,并没有超出自己太多的存在,固而虽然地藏王的名号如雷贯耳,韩平却是没什么好惧怕的。
“小友来了?还请安坐。”地藏王温和一笑,看着韩平那手持虬龙鞭,暗提道力的紧张模样,颇是有些好笑。转头望去,看到阎王和虎牙他们也是跟了进来,微微皱眉。
“南无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庄严的佛音回荡在整个空间之中,在韩平的眼中,手中的阎罗,和跟在自己身后的虎,好似化成了分子,变成了碎屑,突的消失不见了。
韩平牙眦欲裂,阎罗不去说他,死不死与他韩平无关,可虎牙可是真正在韩平心底zhan有一席之地的人,韩平早就把他当成了亲人,眼看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却是无能无力,这种挫败感让韩平想要发狂。
地藏王安坐不动,任由韩平催发三昧灵火,试图焚烧自己。在地府中无往而不利的乳白色火焰,此刻却是如同小孩子的玩具般可笑。跳动在菩萨身周,却是进不得一分,甚至地藏王还有闲心将身周的冤魂保护起来,以免他们受到伤害。
“法不传六耳!我只是把他们请了出去,并没有伤到他们,韩平小友稍安勿躁。”轻轻一摇头,许是不想再玩了,原本在菩萨身周蹦达得挺欢实的三昧灵火,顿时熄灭。
韩平惊恐的发现,自己的一身道力,却是丝毫也提不起来。这难道就是地藏王的威势吗?好是可怖!
“菩萨找我,所为若何?”韩平颇为沉闷的出声,此时他已是想通了,地藏王应该不会是想地自己不利,以他的道行,还不屑与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计较。
“坐而论道!”
“道?”韩平惊诧得抬起头来,不解的望着地藏,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的问道:“和我?论道?”
地藏王颔首而笑,伸出一只手指,轻轻一划,皮开肉绽,一滴金黄色的血液从中流出,屈指一弹,那血液如子弹一般,飞向韩平的额头。
本能的,韩平想要躲避,可是在心念刚动时,额头处已是一凉,金色的血液渗入了肌肤,这一滴佛血,包含着无穷的威能,猛的冲进了韩平的灵台之中。
好似老友相见一般,那佛血第一时间就冲向了韩平的道心。
道心是一个修真者的根本,是容不得半点外物的,目睹这一切的韩平想要阻止,却是没得丝毫办法,只能带着悲伤和愤怒眼看这一切发生。
想象中的道心溃散,并没有发生,道心很是平静的容纳了佛血的进入,除了韩平借之入道的那一丝的杀意,道心本身对佛血并没有什么排斥。
区区的一丝杀意,又如何能和佛家第一愿力菩萨的本身精血为敌,在它刚刚想试图想要驱逐佛血时,自身反而土崩瓦解,如冰雪消融,不见了踪影。
“如此,小友可该恢复清明了吧?”
哦,原来地藏王是看穿了自己是以杀心入道,头脑远不比平时清明,这才耗费自身精血,祛除杀意,让自己回复本来面目。
韩平盘膝而坐,挑衅的看着眼前的大能,嘴角略带一丝笑意言道:“菩萨着相了,大道之路有千万,杀道未必不是道,佛家的祥和哀苦,也未必就是大道,何以一定要将你的道强加于我之头上呢?”
“道之所在,乃为天。若是天道在杀,那这世界早无有万物,你我俱要化为齑粉。纵使佛家之道未准,可杀道却更是错上加错。”自己给这家伙驱逐杀心,安定境界,假以时日,等他吸收了那滴佛血中所蕴涵的能量,怕是立时就能平地飞升,没料到却还是被他埋怨,地藏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苦笑。
“你佛家不也有护法韦陀,怒目金刚吗?”
“韦陀?”地藏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他们与野兽的区别,只在于手上提着两只锤子。”
韩平楞了一楞,看得出来,地藏对于韦陀颇为不屑,诧异的问道:“菩萨难道不信佛吗?”
“佛?那只是伪圣。”地藏菩萨的情绪终是带上了一丝激动:“佛讲究断情绝性,成佛的那一刻,他已是把一切感情都舍去了,所存在的,只剩下了理智,和那算计之心。佛是终究无法成圣的,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东西再可舍的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成佛吗?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哈哈,真有心怀众生的佛吗?抛却了一切,难道还能剩下慈悲吗?”
有点意思,这菩萨有点意思……
“为什么要成圣?圣人又是什么?”看着渐渐亢奋起来的地藏王,韩平猛得大喝了一声。
地藏王的表情一滞,双眼中尽是迷惘,对他们这些功行久远的大能来说,成圣,永远都是心底最深处的目标,成圣可脱无量量劫,与天地同存,与宇宙同在,难道这还不够吗?
难道这就够了吗?韩平的道心与一般修行人有着很大的不同,他偏离了一般人认知的道,走上了自己的道路。随着时间渐远,韩平也琢磨出了一些东西。只是这些东西,太过于放肆,也太过于离经叛道,说给任何一个人听,都会把他当成妖孽。
“即使是自己的师傅也不例外吧?”韩平悲哀的想着。
直到今天,碰到了地藏,这个同样对道的终点产生怀疑的人,韩平有了一吐为快的念头,世人皆醉我独醒,这……并不好玩,这甚至会产生一种压抑,一种将自己与世界隔离的情绪。
“圣人是什么?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地藏王急切的看着韩平,渴求着答案。
韩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字字句句,都仿若尖刀,扎在了地藏王的心上。
“圣人……只是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