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极是失望,又觉得翻坏了姥姥的遗物,毁了铁锁,心里大为自责,忍不住将那幅画展了开来。
画上画的是一名男子,手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那小兔的额头有三个红点,呈星型。苏纭认得这是姥姥的正体,心里暗道:原来姥姥曾经被这男子抱过,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难道是像我和严烨这样么?
想到严烨,心里一痛,脸上却微红,此刻苏纭的心事极为奇怪,就连她自己也完全弄不明白,只觉心乱如麻。
那画像下有一排小字:春花哪堪几度霜,秋月谁与共孤光?痴心若遇真情意,冰雪玉兔化红妆。
苏纭体会着诗里的含义,想到自姥姥过世以来,自己一直孤苦伶仃,这两年和落魄的严烨在一起,相伴相依,正合得上诗里那句秋月谁与共孤光。又想起两人虽然姐弟相称,但相互间却早已超越了姐弟的情分,当这痴心碰上真情意时,自己这只小玉兔,又岂会不愿意为了严烨化上红妆?
她眼睛红了一圈,一颗芳心全挂在躺在隔壁的严烨身上,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淌。突然咬了咬牙,将所有东西都放回原处。接着转身出门,数到这石洞中最后一间石室。
她站在那石室门口,混身上下微微颤抖,几次将指尖碰到那石门,却又都缩了回来:若是、若是放了它出来,我死了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只怕姥姥在地底也会气得再死一次,到时候生灵涂炭,却全都是因为我一念之差……但是、但是除了它,此间又还有谁能救得了严烨?我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死么?
此刻苏纭外表看似平静,心里却似天翻地覆一般的进行着交战。手指朝石门越来越靠近,终于在脑子一片空白之下,将手按上了石门正中的一个机关
但听一阵轰轰声响,千斤石门缓缓升起。
屋子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腥毒恶臭之气扑鼻而来。一个阴沉低喘的声音在暗处响起道:“苏红衣!你想独霸那生命之泉?你想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难道你忘记了曾对我许下的诺言么!!”
苏红衣是苏纭姥姥的闺名,她心里一颤,说道:“赤炼前辈,姥姥、姥姥已经过世了。”
“死了?她死了?”那东西的声音显得极为惊讶,楞了片刻,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了,她为了那个男人,宁肯不吃生命之泉,宁肯早日老死以追随那男人到地下!宁肯违背诺言,设计将我关在此处!因为她知道,一旦我出了这道门,那必然会找那男人报仇,报这关押之仇!夺爱之恨!”
苏纭既已将门推开,心中反而一片宁静,只念着严烨的伤势,说道:“我若放你出来呢?”
那声音怔道:“是你姥姥选定时日,叫你放我出来的?”
苏纭咬了咬牙:“不是。”
“那可就奇了,莫非是你修炼到了瓶颈,想向我求教?”那声音显得极是兴奋:“好啊,你若放我出来,我便收你为徒!传你盖世魔功!”
苏纭摇头道:“我只求你救一个人。”
那声音想也不想,脱口说道:“只要你放我出来!无论你求什么,我都答应你!”
苏纭早料到他会如此说。小时候,姥姥曾不止一次告诫过她,让她千万不能走近这间屋子。说这屋里的魔头不但功力盖世,而且花言巧语,口蜜腹剑,每一个相信了他话的人,必然会吃大亏。
“我、我不相信你,你先发一个誓来。”
“好!你若放我出来,赤炼魔尊必定遵守诺言,救活你要救之人!否则让我再在这困魔钵里关上五百年!”妖魔类虽然奸猾,但自身是修道之人,对应誓一说十分相信。因此发过的誓,很少有敢反悔的,而这种一代魔尊,更是极重此诺。
“你、你还需得答应,不为害世人!”
那声音听言查色,早已将苏纭心中的底价看清。冷笑道:“赤炼魔尊若不为害世人,那便不叫赤炼魔尊了!我只答应救活你的心上人,可不会再多答应些什么!”
苏纭脸色惨白,站在原地动不了身。赤炼魔尊喝道:“我一向没什么耐心,否则就在这钵里再住个千余年,又有何防?我数到三,若你迟了片刻,我就算出来了,也绝不救人!”
“一!”
“二!”
苏纭听他数得极快,来不及细想,伸手在半空中轻轻一抹。赤炼魔尊见她已经动手,也就停口不数。
只见她手心间撒下点点星光,将屋子里微微照明。这房间极是阴暗潮湿,正中间有一围血红色的大红布来回缠绕,上面绣满了玄仙道文。苏纭伸手将那绣有道文的红布一层层拉开。
每掀开一层,她手心中便多出一层湿汗,少了几分血色。这道文红布乃玄家正道的无上法宝,称为‘混天凌’。是万年前一位玄家隐仙所炼,威力无边。所蕴涵的大力量,全在那混天凌的里侧。幸好她昨日曾受重伤,兔精本身的妖气大减,这混天凌对她的排斥反噬之意也就淡了许多,否则单此一举,便可要了她的小命。
但饶是如此,苏纭也已是全身瑟瑟发抖,体内的力气一丝一丝的随着那混天凌的揭开,而被逐步抽掉,她只觉双手越来越乏力,口鼻中似有血液流出,生命之气愈淡。
也不知如此抽了多久,长长的混天凌终于被她完全揭开,并缩为了数尺长短,露出里面的一个金色小钵来。那是禅宗正道的困魔钵,当年苏红衣设计擒下赤炼魔尊,又不惜自毁数千年道行,强硬使用玄佛两宗至宝将他困在此处,不想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孙女以生命将之亲手解开。
苏纭迷迷糊糊间只听得一阵狂笑,她心中挂念严烨,跌跌撞撞的回那间卧室,到得门口,隐约间见到一个黑影站在严烨床前运功。那黑影满身妖气,想来便是刚刚脱困的赤炼魔尊了。
苏纭见他守信,心下大喜,此时混天凌上的仙道之力已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心下暗道:只怕这次是逃不过一劫了,那混天凌只听姥姥提起过,却不料威力一强如斯!啊,若是严烨得到了它,必然玄法大涨。他那些师傅师兄们也就不敢再瞧不起他,他、他必然快活得很。反正我已被凌上的仙气伤了内腹活不成了,就算再伤一点也没关系……
想到这里,苏纭强撑着又返回那间石室,取了根木棍,想将混天凌挑起。但手上乏力,挑了几次,那木棍拿不甚稳,竟然把混天凌跌到地上。
苏纭银牙一咬,俯身将混天凌抓到手中,只觉一股热浪从那绣满道文的混天凌上直传到手掌中来。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死不放手,混天凌虽强,但少了人为施展,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她一路苦撑着爬回严烨床边,赤炼魔尊已然离去。苏纭将混天凌轻轻系在严烨贴身的腰上。这重担一但交脱,那便再也支持不住,朝后一倒,晕倒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