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萝入口即化,汁水甚多。虽说微有苦涩之感,倒也颇能充饥填肚。吃了几口,精神一振,继续挖掘。
这下有了长久打算,又有一定的信心之后,挖掘速度更快,一个下午时间,竟被他弄出了五只兔萝。不过腹中却有些绞痛之感,他以为是因兔萝未曾洗干净便吃下的缘故,当时也不在意。等得把挖出的八只兔萝藏了七只以后,这才觉得肚中绞痛之感越发的强烈起来。
难道、难道这萝卜里有毒?严烨捂着肚子,缓缓朝道德殿走回,头上冷汗越冒越多,待得回到大殿,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一片惨白。
玄道冷笑道:“我让你上山挖兔萝,行足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之无量功德之数。又怕你偷懒不用功,这才说挖不完不让你吃饭,原是出自对你的一片栽培之心。你竟然不知好歹,偷吃兔萝,活该受此罪!”
严烨料定他虽然有心收拾自己,但绝不会致自己于死地。见他脸色如常,旁边的师兄们虽然多有关切之意,但却并不怎么慌张。料来这兔萝的毒素,顶多是让自己肚痛,死不了人。咬牙道:“多谢师傅好意!是弟子错了!”
玄道摆摆手,让他自回房间里呆着。
晚上时日稍迟,黄灵子和吴道通两位师兄悄悄来看他,递来几只大饼。严烨颇为感动,眼角含泪。他外表虽然极其坚强,但若是遇到真心待自己好的人,却是异常的脆弱。
本待和这两位师兄好好苦述下心中苦恼,但两人却一通说教,让他自己多用功,别每日都不长进,只拿一根兔萝回来。
严烨心里暗想:藏兔萝之事,却不能向他们说明。万一被师傅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顿重罚。当下含糊称是,黄灵子两位见他答应得含糊,心里暗叹,起身离开。
此时肚痛已好了许多,看到那大饼,又饥又饿,狠咬了几口。又怕第二天仍旧没饭吃,于是把剩下的都悄悄藏了起来。
接下来两天,严烨仍旧是清晨上山,日落下山。挖掘兔萝的速度也稍快,但却停留在一天十根左右,无法再有何突破。
他每日只带回去一根,多余的便藏在蝶翠林的一个树洞之中。两位师兄给的大饼已然吃完,接着两三天又没人给他送一点吃的。玄道原本打算饿他两天便作罢,哪知这小子毫不长进,每日只带回一根兔萝来。玄道恼怒之余,更不管他,一众师兄也觉得这小子实在是偷奸耍滑,朽木不可雕也。如此一来,连黄灵子和吴道通二人也不再理他。
第三日傍晚,他实在是抵受不住饥饿,又用小刀割食那些埋在土里的兔萝吃了个饱。
这日一直到深夜,兔萝之毒才发作出来。绞痛之感持续到天明。玄道得知他肚痛躺在床上,并未上山。又来房中痛骂了一番,若不是看他当真是疼痛得厉害,一时心软,恐怕严烨又少不了要吃些皮肉之苦。
如此熬过两三日,这天正要出门,突听陆无为叫住他,递给他一物:“你的信。”
严烨接过一看,只见信封上写着萧云剑三个苍劲的大字。严烨眼眶微微一湿,向陆无为道了谢,随手将信揣到怀里。
待得上了蝶翠林那小山丘,这才找了块地坐下,将那信展开读了一遍。
信内不外乎一些关切的问话,顺便说了说莫仓山的近况,让他有空回一封信。虽然句句朴素,但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殷切的关怀。严烨这几日来多受委屈,在看到信的这一刻,全然发泄了出来。想起萧云剑的诸般好处,又对比一下现在的师傅玄道,那简直就是天渊之别。再想到众师兄平日里看待自己时,眼中那不屑一顾的表情,和莫仓山上霜师姐他们相比,那简直也是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几日,他哪怕是夜间躲在被窝里,也是拼命忍着眼泪,死死记着萧云剑曾说过男儿流血不流泪的话。但如今触物生情,再也忍耐不住,痛痛快快的坐在小丘上大哭一场。正哭得舒坦,突然发觉林里一道翠黄色身影闪过。
他心中一惊,立时止了哭声,朝刚才那黄影闪过的地方望去,却未曾看到什么。起身巡视了一圈,心里暗想:门内师兄们,可没谁是穿这种淡黄色服饰的。莫非是我眼花了?正想着,突见得前面藏兔萝的那株大树树洞前杂草凌乱,就似被人翻找过一般。他心里一惊,飞快奔到树洞前,将里面的兔萝取出。
果不其然!接连取出好几根,都有被啃食过的痕迹。这是他藏了五天的库存,虽说没被吃掉,但如此被人发现了藏东西的地方,始终觉得不妙。一则怕师傅知道后重罚,又怕这神秘人再来偷窃。
当下照旧挖掘兔萝,待到傍晚前,他溜回道德殿,在厨房拿了一只老鼠夹,再悄悄潜回蝶翠林,将那些兔萝原封不动放回原处,再将老鼠夹张开,摆在树洞的进口里。
安排好一切,严烨便假装收拾离开。等走到蝶翠林林边,又悄悄折了回去,躲在草堆之中。但空等了半夜,却是毫无发现。
待到深夜,看到大师兄陆无为来蝶翠林,高喊自己的姓名。他赶紧站出身来,陆无为问他为何不回去,严烨只推说是太累,于是在草堆里睡着了,当下二人同返,玄道见他满脸灰尘,衣服上尽的泥土露水,微觉同情,倒也没有责骂,挥手让他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吴道通破天荒的来房间里叫他去吃早饭。严烨心里暗想:莫非是师傅终究心软了?师傅对我虽然蛮横,倒也并不算是坏人。
待得到了饭堂,只见得十数位师兄早已坐在那里用餐。看到吴道通带了严烨过来,有个矮胖道人笑道:“严烨,过来,师兄给你吃骨头!”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咬过一半的骨头晃了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