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丙一副市长最关键的话是最后几句。
在一个“不过呢……”的转折之后，领导终于算是开宗明义了。
他的意思是虽然这样的新闻我们是欢迎的，但是以后能否事先多沟通，多交换意见，提前治理、提前解决问题，让百姓直接看到的新闻事件是被解决了的，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东江的城市建设已经进入快速发展的轨道，我们也要考虑到每天有众多外商和投资人进入这座城市，他们了解东江的主要手段就是新闻，新闻也是一扇招商引资的窗口，这扇窗口的任务很重，我们要一起推动它的有效发展、健康发展，步入良性轨道……
我们听了一个劲点头称是，尤其是张台，就快把头点到地板上了。熬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张台还一个劲回身说请领导多指示。王副市长很客气地说：“我还有事，就不能远送了啊，让小刘送你们吧。”
秘书小刘其实也就是把我们送到电梯口，我们当然是一个劲地表示“留步吧，留步吧，就送到这里就行了。”
电梯里还有个人，无奈地等着我们寒暄，见刘秘书终于走了，才松了口气。
我看着这个人，觉得好像在那见过，出了电梯看着他快步走远了自言自语说：“这个人的样子怎么这么熟，好像在哪见过啊。”
张台接过了话：“这个人你当然经常见，电视新闻里老有他镜头，不过都是一晃而过的那种，他是市长彭云山的秘书啊，好像姓陈吧，最好别让他通知我们来谈话，彭市长的脾气可比王丙一火爆多了。”
我站在那里，有点愣神儿，这个人我应该是在采访彭云山时见过。但这次我觉得他面熟，绝对不是因为很久前的那次采访。头脑中的记忆元素在迅速拼接组合着，会是什么场合见过呢？忽然，陈明一遗落的那张破损照片出现在我脑海里，对，他怎么那么像被撕去一半的图像的公务员？
如果陈秘书是那个被撕去一半的，站在中间的人会是谁？我不尽觉得事件越来越复杂，远远比我预想的深奥多了。
回到台里，还没等我收拾妥当准备回家，刘秘书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王副市长希望我今晚去家里坐坐，车子已经安排好了，20分钟以后到实验小学门口等。
市里的车子都是A字头的小号，明眼人是绝对看得出哪辆车是哪位领导的。我们进出花园里33号几次，都是王副市长的司机亲自接送，为的是不让外人知道。而这辆车是绝对不会到电视台来接我的，不过整到实验小学那么远，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我连忙给王妍打了个电话，说是有父亲大人召见，我们这个特大号新闻，居然捅到了她父亲直管的领域，估计老爷子要亲自训话了。
王妍反问我：“他是你父亲吗？你这么热心？”
我只好走出办公室，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和她说：“那不是你父亲吗，对于我来说，他会是我什么人，还得看你的态度啊。”
王妍不耐烦地说：“我从来没叫过她一声爸，你愿意叫你去叫吧。”
听她话里的意思是又要挂电话，我连忙说：“车子20分钟后在实验小学门口等，你愿不愿意去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我预感到会知道很多幕后故事。”
说完，我先把电话挂了。心里虽然不太舒服，但是直觉告诉我，对于女人也不能太宠着，你越是宠着她，她越看不上你。
果然，20分钟后，王妍比我还先到了。看见嬉皮笑脸的我，也没什么好脸给我，不过我还是坚持把微笑送给她，但是语言是犀利的：“刚才接电话的人是本人么，我以为那个人肯定不会去呢。”
王妍无聊地站到了一边，也不和我说话。直到车来了，我们俩默默上了车，那真是一路无话。
到了家里，李敏正在把饭菜往桌上端，我俩站在那看着也不是回事，王妍也只好上去帮手。不过她每次必定是李敏出了厨房，她才进去，李敏进去前，她就出来。我在那无聊地翻着沙发上的那些杂志，居然发现好多是英文版的。李敏这个人看来的确是不简单啊，在他们那个年代，可以精通英语到看得懂外文期刊的实在少见。
李敏出来看见我佩服的眼光，轻声说：“那些是孩子从国外邮回来的，好多建设的图样不错，我也就是翻翻图。”
这时候王副市长从书房里出来了，笑着说：“谁说你只是翻翻图啊，我们家老李，当年是翻译过外文建筑学作品的，只是现在有点生疏了吧。”
李敏有点责怪的口吻说：“跟了你，好多专业知识都就着饭吃了，前两年还有人找上门来让我做工程设计图呢，现在是彻底没有了。”
王副市长打趣说：“你要是真想老有所为，可以发挥余热翻译点国外的理论作品、搞搞学术研究也不错啊，老在市场领域混水摸鱼，才是真正让你专业知识都忘记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插话，王妍更是无聊地吃着东西，头也不抬，似乎这两个人的事情和她根本没有关系。不像以往那样有如政策研讨，这顿饭没人再高谈阔论，吃得比较沉闷。四个人中三个人想赶快吃完好谈事，所以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饭后，李敏一个人在收拾桌子，我们三个人进了书房。王副市长也没绕太大的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你们这次真的是捅了个不大不小的篓子，虽然说邝书记他们刚提倡过媒体要担当舆论监督的职责，眼下心里不满的人也说不出什么，不过日后这笔账早晚会算的，希望不要算在你们头上才好。”
王妍一听就不乐意了，张口说：“我们知道这次的工程是你所管辖的范围，那些推诿扯皮的部门也基本都是你分管的，不过搞新闻是对事不对人，你要是真的和他们同流合污，该写内参我一样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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