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明坐在床头,点了一支烟。透过袅袅升起的烟雾,看着躺在身侧的人,那样美好的眉眼,那样精致的唇,明明是近在咫尺,却偏偏让他生出无法靠近的无力感。
即使刚刚经历了那么激烈的****,张越明也没觉得自己和倪洋的距离拉近了。倪洋的技巧和热情让他在床上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可是,之后呢?
有人说,极度的满足之后往往意味着极度的空虚。此刻,张越明就是这种感觉,他不知道接受倪洋的邀请来到他房间里的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过,他知道,这样只有性没有爱的感情不是他想要的。
“一夜情”在这个圈子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孔子说,食色性也。所以在没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的时候,出于人类的本能,见到顺眼的去开个房间或者带回家都很正常。张越明对于这样的事本来也是驾轻就熟,可对方换成倪洋,他实在受不了。本来踏入这间房子之前,他还抱有希望,也许这是倪洋对他示好的表示,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一支烟点完,张越明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穿好衣服,又看了看那张令自己神魂颠倒的脸庞,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印在倪洋的唇上。就因为这唇,让他知道他在倪洋的心中没有一丝分量。刚进入房间的纠缠还很清楚的回荡在脑间,他的唇刚接触到倪洋的唇时,就被倪洋一个大力推开。倪洋清楚的告诉他,那是禁地。那是个爱的禁地。可能也是倪洋为自己爱的人监守的最后一个地方。
张越明眼睛里露出一丝苦涩,关了灯,打开门,走了。
第二天,身处影楼里的张越明一直在捕捉倪洋的神情,他想在他脸上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昨天晚上,当真如一场梦——‘chun梦了无痕’?!
再来看陈豫。陈豫昨晚在快要睡觉的时候,看到小齐竟回来了,原本因为在书店里呆得太久错过在一起机会的懊恼此刻全化为惊喜。
周小齐推开门乍然看到陈豫惊喜的脸,心里原来因离别也因那场电影产生的郁闷全烟消云散了。周小齐一边将车子推进房间,一边露出高兴的笑容,“哥,我都好多天没看到你了。”
“我也是啊!”陈豫微笑的表情表明他此刻的心情和周小齐是一样的。
转念又有些奇怪地问:“今儿怎么没上班呢?”
“呵呵,一个网友来看我,我请他吃饭哩。”周小齐将手放在嘴边呵了下气,又用力地搓了搓,毕竟还是早春,深夜的气温还是很低的。
“哦!”陈豫伸出手,将周小齐的两只手全包于自己的掌中。陈豫的手大而温暖,暖手的效果极佳。没多会,周小齐就觉得好多了。
陈豫感觉差不多了,放开手,回头将床上的被子展开。
“哥,你看过‘断背山’吗?”小齐坐在桌前,想着要把今天的作业完成。反正他是夜猫子,习惯了晚上的生活。
“恩?”陈豫转过头,看到周小齐正在削铅笔,“听说了,不过还没看。”他知道这是李安导演的一部描述同性恋题材的影片,最近很轰动。他还记得李安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人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他不知道“断背山”到底隐喻的是什么,不过他想肯定与爱情有关。
“怎么,今晚看电影了?”陈豫想起自己买的素描纸,从桌边地上的袋子里抽了出来,啪的一声撂在了桌上。
“恩。”周小齐看着面前的素描纸,有些开心的说:“呃,这是给我买的啊!谢谢哥!”
看着周小齐望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睛,陈豫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融化了。“电影好看吗?”
“好看,可就是太悲伤了。”
注意到小齐有些黯淡的眼光,陈豫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这应该就是悲剧的艺术美。让人从悲伤中体会震撼,并从震撼中激发出斗志。所以大凡能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多是悲剧,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再比如《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和林黛玉。所以,小齐也不要太过伤感了。”
“恩。”周小齐点了点头。看陈豫已经躺下,道了声晚安,埋首于图画中。
可精神怎么也无法集中,埃尼斯在壁橱里看到那两件带血的衣服的情景一遍遍的在脑中浮现。那么深沉的情感,为什么就不容于世人了?他想起余亮临走前说的——“若是真爱,又怎会介意他的性别,年龄,生死。”是了,若是真爱,又怎会介意世人的眼光,相聚的长短,哪怕只有一秒,至少他们真正的爱过,即使是埃尼斯也断不会为他们曾经有的情感而后悔,虽然活着的是他,但至少他还拥有他们美好的回忆,还有他们心中那永恒的断背山。
周小齐似乎有些明白了陈豫说的悲剧的艺术美。可这个夜晚注定周小齐无法平静的度过。《断背山》的阴影终于消散了,可十九岁的男孩又开始思索起自己的爱情了。
“那个少女不怀春,那个少男不钟情。”这是歌德在几百年前发出的感叹。十九岁似乎不能再称之为少男了,可晚熟的周小齐一直都保留着少年人的心性。如今这个少年因了这一场关于爱的电影开始思索自己的情感世界了。
从小,他和女孩子的关系就很不错,因为他乖巧的模样,女孩子也喜欢和他玩,他把她们当作同伴,似乎从没有过其他的想法。当然也可能因为那时的自己还小。后来来到S市,工作更换的频繁,似乎还没来得及对人产生好感,就又换地方了。及至到了现在工作的地方,一些无聊的客人,偶尔也会出言调戏他,可除了增添他的反感外,没有其他的感觉。所以他的情感世界可以说一片空白。
只是,他想起余亮温文尔雅的脸,温柔中偶尔流露出悲伤的表情,心里似乎就有一种漏了一拍的感觉,晚上吃饭的时候,这种感觉已经有过一次了。周小齐有些疑惑了,难道这就是爱情?可如果不是,那自己很突兀的一个拥抱又是什么意思?他虽然和朋友们打闹的时候,偶尔也会给对方一个拥抱,可这个的意义很不一样。真的,不一样,那么它代表的就是爱情吗?
这样胡思乱想着,夜晚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大半,看着纸上余亮的微笑的脸,周小齐觉得自己当真不可救药了,伸手揉成一团,可想了想,又将它展开,摊平,压在一撂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