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蓄着凉意，在陈游的颈脖间游走着。
“游儿的皮肤怎的就同瓷玉一般呢。”潘妃的嘴角扭曲地上扬着，不停地发出“咯咯”的笑声。然而除了陈游本人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注意得到潘妃那阴秽的目光。她那聚着寒气的笑声都被萧宝卷几近癫狂的嘶喊声所湮没了。
陈游直视着潘玉奴，目光如水。
这并非是温和的视线，却也不带着任何的尖锐锋芒，仅是一副平滑而缺乏情感的面容。
陈游越是这样，潘妃便越是喜欢她这般带线木偶似的表情。潘妃带着几分兴奋的神色弯下了腰肢，捧起陈游娇小的脸颊。
“来，让我尝一尝，游儿的肌肤是不是抹上了一层蜜汁的？”
潘妃说罢，便伸手去解陈游颈脖处的上衣扣子。殿下当即有人按捺不住从坐席上站起。
“子贤。”陈庆之从身后拦住了萧浩，摇了摇头。
一只鸡雏吱吱尖叫着扑到了萧浩的面前，他狠狠地一步上前，作势要去捏住它。就在鸡雏惊恐地跳开的一瞬间，有几滴腥膻的血液溅上了萧浩原本如碧空般清淡的衣袍上。
萧宝卷举着长剑，将身上荤腥的羽毛拨去，又往下一个目标走去。
片刻之后，萧浩的面部表情便松缓了下来，伸出的双手无力地垂在了一旁。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游的衣衫如晚秋枯叶般被潘妃从纤细的身子上剥离，在众人的面前露出里衣来。
潘妃挂着甜美的笑意，将朱丹红唇向陈游的颈部上那一段白皙的肌肤上贴去。温热的气息从潘妃的鼻腔里轻轻涌出，陈游感觉得到身体表层黏黏的不适感，却依旧纹丝不动，像个布娃娃般任潘妃摆布。
衣衫褪落，潘妃却见到了她意料之外的东西。
“这身衣服……”潘妃哑然失声。
白色的衬衣，水蓝色的百褶裙。
陈游此时终于有了动作，她索性将那件碍事的外衣拨弄至一边，然后迅速地从仍在发愣的潘妃的发髻上抽出那支闪着耀眼光芒的金钗来。
“游儿你要做什么？！！”潘妃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脚底一软便又跌倒在地。
“奸妃！受死吧！”陈游紧握住金钗，用尽全力朝潘玉奴刺去。方才吼出的那句可笑的武侠片套词完全是用来壮胆的。实质上，陈游的心正在剧烈地颤抖着。陈游觉得那一瞬的自己就如同RPG游戏里的结局动画，许多奇妙的场景在短短的几秒中一帧一帧地在脑海中播映着，然后便是一个个演职人员的名字无趣地由下至上地滚动。最后，镜头切换，黑底白字地大大地写着三个字母“END”，而后无情地黑屏。
金钗在潘妃的喉间滑过一条红线。这条刺眼的红色终于将陈游眼前的黑色屏幕划破，恢复到了彩色的世界。
潘妃的身体在原地痛苦地扭动着，而后便从殿上向下滚落，华服沾染了血迹与肮脏的羽毛，变得污秽不堪。潘妃失声地张大着嘴，像一只丑陋的青蛙一样瞪圆了双目，滚落到了殿中央正持着宝剑的萧宝卷的脚边。这时，人们才惊觉方才在这寿宴上所发生的流血事件。
“啊——！有刺客！！！”太后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发出刺耳的颤音大叫着。
“游儿——！”这两个字同时从两个人的喉间爆出。
萧浩和南康王对视了一眼，同时从自己的席位上跳起。
陈游并没有朝两人循声望去，而是迅速地做出了下一个反应。她的眼睛涨得通红，身体却如鸿雁般轻盈地朝萧宝卷急速奔去，那感觉就像要飞离地面似的。
不用穿着层层繁重的衣裳，紧贴肌肤的全棉衬衫的质地非常地柔软舒适。
陈游闭上了双眼，她感觉得到有几只家禽惊恐地从震惊身旁飞过，扇起一阵带着腥臭的微风。她一着力，便朝着萧宝卷的锦袍左上方狠狠地刺了下去。
但是，她失败了。
当陈游睁开了双眼，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胸膛浸染着一大片鲜红色，而萧懿正持着鱼肠剑木然地望着她。
陈游灿然一笑，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萧懿将鱼肠剑收回，用脚尖踢了踢连同陈游一道斩下的几只鹅子，然后跪在了萧宝卷的脚下。
“皇上，臣下已将刺客斩杀。”
萧宝卷这才想起什么似地，癫狂地大叫起来：“爱妃，朕的爱妃！太医，快叫太医来！”
萧懿默默地叹了口气，扶着剑柄转向自己的坐席。血还在从鱼肠剑的剑鞘中渗出，染了萧懿一手的血腥。
萧浩脸色煞白地立在父亲的面前，嘴唇上下打颤。
“父亲，你杀了她？”
“是的。为了保证那个人的安全，我不得不这么做。”萧懿这么回答他。接着他走到茹法珍面前，让他赶快服侍皇上和太后回寝宫压惊，而后看着众太医惊慌失措地围着潘妃打转。
“子贤，你方才看见了吗？”陈庆之走到萧浩的身旁，一只手轻轻搭上好友不住颤抖的肩头，试图安慰他。
“我看见了。”
萧浩的确看见了。那一瞬间，他心爱的游儿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穿着他见所未见的奇怪衣裳，以他从未见过的犀利眼神震慑着萧宝卷。然后，他所敬爱的父亲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一旁窜出，鱼肠剑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明晃晃的白线。接着，血红色将萧浩青碧的天空染满了。
萧浩紧咬着双唇，轻声问自己。
为什么。
“这具尸体就由小王来处置吧。”南康王指着躺在地上的陈游，对闻讯赶来的禁军兵长说道，而后，朝一旁的萧懿微微点了点头。
陈游，S城的平凡少女，在永元二年的时候做了一件蠢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