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势进入中盘，杨宗保还是占据主动。沈姑姑却说道：“世人常言治大国如烹小鲜，棋道亦然。今日听闻杨公子在胧翠阁已露忧国忧民之心，理当晓平衡，识进退。年轻人的血性是好的，但是就将自己的有用之身掩埋在最污秽的宫廷争斗之中，未免不值！”
杨宗保脑内灵光一闪，突然笑道：“我当然没有黄诺言识时务，年纪轻轻，搂着天下第一美人沈仙子睡觉，讲一些接济苍生的情话。玩厌了那身子，就开始权衡利弊，懂进退，识时务的投降辽邦了。还可以留待有用之身在辽邦领略塞外美女，在塞外建功立业。可惜啊，我终究成不了那样的大人物。”
沈姑姑听到杨宗保的话，脸色阵红阵白。听到最后，巧手一震，在焦孟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已经扼上了杨宗保的咽喉。
杨宗保说道：“晚生十年，是我的不幸，见识不到当年剑灵仙子如何的魅惑苍生，可也是我的幸运，如果你要找黄诺言那样的识时务之辈，又何必苦修十年？”
沈姑姑扼着杨宗保咽喉的手微微收紧：“你就不怕我杀你？”
杨宗保略带戏谑的看着街边熙熙攘攘的人流，无所谓的笑道：“我杨家并非砧板鱼肉，你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杀我？我五伯伯将五台山别院借你清修这么多年，你又怎么好意思杀我？”
杨宗保一开始就从她与沈修援类似的穿戴气质，判断她是沈家的重要人物，如今的自己，枪决已经大成，而且武学修为已经到了外人难以看破的境界，可今晚，她却处处压制自己。因此，杨宗保判断她是先天秘境的大宗师。
沈姑姑有些寂寥的说道：“早听闻你不同凡人，却没想到你知道的果然比我想象的多！”
杨宗保随意的一挥衣袖，拂开沈姑姑扼制咽喉的手腕，说道：“天下间先天宗师境界的女子只有三人。万蛊姥姥身藏万毒，纵能驾驭天下蛊虫也难免万毒噬心之苦。神仙侠侣中的卢夫人，每天陪着自己的棒老公游山玩水，也不知心境是否真的能够做到超然物外！只有你，被天下间引为仙子的沈姑娘，没有如外人所想的在五台山祭奠逝去的爱情，却隐在汴京市井之间，做一个棋待诏。我越发的看不透你了。”
杨宗保话锋一转：“我也不需要看透，世人皆把你们看作神女，我却偏偏不信。神女也吃五谷杂粮，神女也有家族牵绊，这一切，古往今来，没有人能够逃开，你不能，我也不能！如今国势不稳，一个已经在二十几年前覆灭的家族为何还要搅风搅雨？这就是你心中的以苍生为念？可笑之极！想要，就要争，要争，就得卖，要卖，就别立贞节牌坊！”
杨宗保将话说的决绝，甚至粗鄙，就是想激出沈家的蛛丝马迹。他想不明白，京城之中，古往今来的大势力，都竭尽全力的在风月场中布置人手，暗捧花魁。那所谓汴京八大花魁，有几人都有显赫的背景，以花魁收拢情报是每个豪门的必修课。
可是沈家的手笔就莫名其妙。他没有打造一个风华绝代，以媚态和床上功夫打探消息的花魁，却捧出一个下象棋的艺伎？如果说他们是为了在汴京风月场另辟蹊径，可有必要用一个先天宗师的高手来充当这么个角色？
汴京官场，每每不合理之处，就是阴谋核心所在。
沈姑姑确实被杨宗保激怒了，可是却没有丝毫情绪，而是越发的沉默，只是棋风变得凶厉肃杀起来。
以沈姑姑汴京棋界第一人的身份，一旦步步紧杀，不留余地，杨宗保也就没有任何余地。这局棋以杨宗保毫无悬念的落败告终。
沈姑姑边收拢棋子，边说道：“形势如棋，这局棋，我准备了十日，每日打谱超过五十盘，为的就是这一局棋，我棋力本已优胜于你，再加上十天准备，你只是突兀迎战，纵然天资不错，实力不错，终究还是要输。你的棋输了，杨家的这场宫斗也是一样。”
她站起之后，见到杨宗保只是呆呆的坐着，没有起来送行之意，有些惋惜的说道：“两年前听说老太君有举家请辞，隐居原籍之意，现在退，还来得及，离开汴京，离开官场。”
杨宗保淡淡的应道：“三十年前，沈家也退了，可是退的不甘心，因此如今才会阴森森，鬼惙惙，灰溜溜的潜回来。让后代这么窝囊的回来争，我还是愿意选择行险一搏。”
沈姑姑见今晚已经劝不住他，也就长叹一声，飘然远离。
杨宗保长身而起，轻拍身上尘土，同时命令道：“无忌，回府之后，开始查，这沈姑姑与京中权贵有哪些交往，另外，那位宋小姑娘的背景也一定不简单，把她的底给我掏出来。”
说完之后，转身对更有心计的孟无忧说道：“你对她说的十日前开始研究与我的对局怎么看？”
孟无忧皱眉说道：“难道她不是隐喻总军师准备多年，我们杨家仓促迎战，必然一败涂地吗？”
杨宗保说道：“不止，我十日前功成出关，而且流露出要夜逛汴京城的打算，她却在同一天开始准备棋局，在我出府之后，就邀战！这么灵通的消息，说明他们在天波府内还有钉子，这件事，交给你查。”
布置完之后，游兴全无的杨宗保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转过街角，身后跟着几个尾巴。
她是什么身份？跟踪她的几个人，武功着实不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