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的眼前早一片恍兮惚兮,我摇了摇头,心里明白再喝下去,只怕我会如黄河一泄千里。但是山要崩,地要裂,眼前的酒却不能不接。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能就在上班的第一天就被人孬了下去!
不喝酒的人总认为酒场上逞英豪,这实在是既伤身体又伤感情愚蠢至极之举。但他们不理解,这酒就如姑娘身上的花衣,赌徒手中的骰子,嫖客肚下的妓女,每一个人有每个人的消费偏好,而且这种消费偏好又没有弹性系数。在同一偏好中,又有谁不想在这个领域里站在华山之颠,或独树一帜,或唯我独尊?所以酒徒的命运就是生在酒中,死在酒中,赢也赢在酒中。
做一辈子酒徒是何等的悲哀,我虽然无法体量,但就是这一天的酒徒,我也体验得十分艰难。在她的逼视下,我只好端起碗来,勉强又喝下******碗。
“龙助理,还能不能喝?要不休息一会?”黄加奇又是阴阳怪气,看到他这副嘴脸我决定让他吃点小苦头:“奇经理,你也要敬我?我们来大碗,还是大杯?”我打了个酒嗝,斜着眼看着他。
“切,你能喝多少,我就喝多少!”他满怀自信。众人看到我就这十来分钟内就喝了十多斤酒,现在竟还能扬头应战,更是饶有兴趣走近来围观。看客的力量往往能隔空传功,信心十足的奇经理更得意洋洋地看看四周,好象要摆开场子,搞一场耍猴大戏。我看不惯这种打死老虎的作派,但是扫眼看去,周围的眼光一致热望着奇经理,我知道了民心所向。常言得道得助,失道寡助,到我这里,竟反了向,我感到有些悲哀。
“当真?如果你喝不了呢?”我醉眼迷离,不自觉地歪了一下身子,满嘴喷着酒气,一只手有点哆嗦地指着他。
“如果喝不了,我愿输三千元!”在俗人眼里解决问题总是阿堵物,看来黄总的这个儿子不仅是个酒徒,还是一个赌徒。
“没意思。总不能仅仅是钱吧,这样,我要是能喝你一倍,你……你又如何?”我粗了粗嗓子,话语里打着结,手有些发抖,显然我说的是糊话,谁又不爱钱?三千元我可以拿回家修好倒塌的房屋,但我想还要赢些利息。
“哼,要是你还能喝我的一倍,我就爬在地上转三圈,学三声狗叫!”他轻蔑地瞧着我,此时对我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跃然于色。真是世家子弟,一脸的嚣张,毫无城府。但话已至此,他下了战书,谁能把吐了唾沫又收回来?我瞥见黄总轻叹了一声气,又摇了摇头。
“各位作个见证,行不行?”我眯着醉眼,环顾四周,身子又歪了一下,好象摇摇欲坠,有的人哟了一声。
“龙助理,我看你还是别喝了,我哥才真是黄家的酒圣,你是喝不过他的。”黄英善意地提醒我。
“没……没关系,大……大不了,就是一……醉吧。奇经理,我……我先喝?先摆十碗!”我大手一挥,叫服务员摆上十碗。服务员倒好一碗,我就拿过来喝一碗,起落之间,我一口气又喝了十碗。我把碗放在放在桌上,支撑住身子:“奇经理,该你了。”
“不要忘了,你是我的一倍。服务员,给我倒二十碗!”他一副公子哥的派头,挥手示意。等第一碗倒好后,他也如我一样,接过来就喝。咕噜咕噜几声下去,他面露难色,喝到一半时,他停了下来,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酒瓶,又硬挺着喝下一半。
等到他这一半时,看他神态,更觉艰难。开始是大口喝,喝了第一口后,喘了一口气,接着只能浅浅一抿,再接着第二小口时,他已经醉态十足,步履蹒跚,摇头晃脑。再喝第三小口时,再也支撑不住,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溅了一地的酒水。
“奇经理,这一碗就算你喝完了,你还有四碗呢。”我轻松地站在旁边,刚才的浓浓醉意转瞬而消,好象我从来没有喝过酒一样,不过这种转变奇经理是觉察不到了。
“这可……能吗?这怎……么可能呢?还有四……碗啊!好……好!我……我喝。”我歪歪斜斜地伸手去拿,可以还没有等手伸到碗边,他已经如泥一样,推金山,倒玉柱,啪地栽倒在地。
看到黄加奇死死地睡去,周围马上有人走出来,抬的抬手,拖的拖脚,扶的扶身子,才勉强把他架起往楼下送去。酒宴被这意外打乱了程序,就如一首乐章突然被一阵电锯的轰鸣噪音而中断。劝酒自然而然地就此打住。众人忙着喝完自己手中的酒,糊乱地塞了几口饭,匆匆下楼各归其位。
下午我来到黄杏办公室,想借阅干部资料,敲门几声无人答应,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扫视之下,见黄杏伏在办公桌上,已酣然入睡。我掩上门,思来想去还是到别处走走,退步来到走廊,却又举步茫然,不知何去何从?在这里的人相逢对面不相识,如何了解情况?
找一个人,虎假狐威!狐在前方开路,众人自然识得这个老虎的派头。我问清了赵虎的办公室,快步赶到财务室,叩开了总会计师的房门。
“哟,龙助理来了,快请坐,我给你倒杯清茶,这里有些水果,梨子最解酒,来一个?”
“感谢,你看我像个喝醉酒的人吗?”我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诧异地看了看我,又夸张地凑近瞧了瞧,递了茶水过来:“龙助理真是海量,我是再修炼三辈子也赶不上。”
“赵总会计师,我想到公司各处转转,你能不能抽空陪我转一圈?”
“能陪龙助理,那是我的荣幸。龙助理,什么时候走?”赵虎很热情,话句中带点谄媚,但他心思还不是很缜密。大凡学生辈的人,多是愤青,锋芒太露,看不惯你迎我往,阿谀奉诚,只是一心想创出盖茨一样的宏伟事业,或富可敌国,或封官拜爵,总想叱咤风云、风光一辈子。所以务实的多,务虚的少。我虽然在社会上打个一场滚,但终究还是学生,自然看不惯他的肉麻吹捧,况且我头一天上班,两眼漆黑,如果他脑子灵光,到哪个地方去就会给我出个主意。
但打乱仗有打乱仗的好处,我就随他在整个公司里转悠。每到一处,他都会把我恭恭敬敬地介绍一番,但我转瞬就明白了一件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中午的戏剧效果如马太效应,早已传遍了每个角落,很多人只是被动地拉开面部肌肉,敬畏地看着我,还竟没有一个想同我握手。
“是你!你是新来的龙助理?”对面一个女士惊喜地望着我。看着她艳丽的脸庞,我大脑一下子短了路,不是为她的美貌而倾倒,而是我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茫茫人海,我与她在哪里有个交集?
“你不记得了?春风旅社302房……”她语含幽怨。美丽的女性总有点缺陷,她的缺陷就是言辞里含有一些粉色,她像我与她在302房里做过什么一样,更要命的竟然是我不记得了。
看到旁边的赵虎略有深意地朝我们直溜眼神,我顿时感到有几分不妙。
“302房,什么时候?”话一出口,我就想甩自己几个嘴巴,这不是乱中添乱雪上加霜吗?
“噫,你真的是不记得了,是你告诉我床如何摆的啊?”
她一边顿首,一边摆着衣角,略带羞涩。
床如何摆?乖乖,到底是年轻人,这位龙助理做那事还有这个爱好?a片的情节又多了一点新的佐料,赵虎满脑子龌龃念头,自然更加兴趣盎然地听她把故事演绎下去。
我四处张望,期盼着找到一卷粘住她嘴的胶纸。
她看到我有些窘急,而旁边的赵虎又露出一副看a片的垂涎,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猛浪,脸上不禁红了又红。
真六月飞雪,把她的脸冻僵冻白,不红脸倒罢,而她这臻首低眉,羞中带愧的俏脸更增加了别人的翩翩浮想。
“请问……你是?”我救场如救火,忙着要撇清自己的清白。
“雷碧玉,上次在302房,那个喇嘛给我治病,后来……后来,你不是说我的病,只要移动我的床位就行了吗,我回去后,按你说的,还真灵,现在你看,我不是好了吗?”她用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发出咚咚的响声,好象在八月天挑选西瓜。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她!我松了一口长气,,而赵虎的口水又咽了回来,一场极好炒作的花边题材竟就这样杀了青。原来的一遍桃色令人暇想,可峰回路转,突然导演说了这原是场误会。赵虎顿时失去了再听下去的兴趣,催着我快走。
“雷女士,不好意思,我当时也是忙中添乱,跟你说的那个方法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还要到各处走走,以后有空再聊。”我也即欲离开,和漂亮女人打交道就象夏天里喝凉水,虽然爽了一把,但喝多了一定会泄肚子的。
正走之间,我感到眼前的那道房门透出一道奇异的力量,挡住了我的去路,而看看赵虎,他却昂首阔步,大踏步前行,我不得不迈开艰难的步子,跟上他问道:“赵兄等等,这间房住的是谁?”
常人对于能量的感知是很迟钝的。打个比方,那种极为灵敏的收音机,你只要轻轻地旋转一丝丝,就会换了一个频道,而在路摊上二三十元钱就能拎一个的你旋转了五六十度还是一个台。物如此,人也如此,那些平时风一吹就得吃感冒药的人,要死也难,而那些一直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冷热无伤的人倒常常要么不病,要么一病就亡,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在西医里说是这种人的免疫系统失灵,在中医里那就是“中正之官”——胆变成了聋子和瞎子,以致心失神迷,对于身体的疾病没有正常的报警。其实社会也一样,如果公安、纪检对于腐败听之不闻,那么这个国家离倾覆也就不远了。
眼前的赵虎,对于这种能量的体察就等于盲,本来这种异常的力量足可以让人窒息,但他却浑然不觉。就是不觉,这种伤害早已入侵了他的肌体。
“你说这里啊,这是张先生的办公室。不过,他很少来的,所以今天没有在这里。”
“张先生?他在公司担任什么职务?”难道还有一个像我一样游离于公司常规制度的人?
“张先生叫张悦,他是特区的,去年快年未时来的,渺经理请来的顾问。”我一听,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这种模糊而有点熟悉的能量不是我在特区协助警方破案时遇到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