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祈三十二年,九月初一,天刑隐。玉堂神煞当值,诸事吉。
在楚文睿的默许,白王妃的慈爱与支持之下,楚暮秦的药铺终于在中秋节半个月后这一秋高气爽的上午开张剪彩了。
药铺选址在岚春城最繁华的溪南街,位于岚春溪南侧,西北与岚春轩隔溪相望。溪南街上商铺林立,市贸鼎盛,而楚暮秦的药铺则位于街头偏里两家,据姑姑说,在风水上看来正是水龙吞珠润木之位,靠街之北、靠丘之东、靠溪之南,八卦里属于坎水生震、巽木,既可进财,又可普济病人。
药铺开张那天,官方有楚文睿、白王妃、新上任的知府叶京捧场,民间组织则有西南五省商会主要负责人、小胖等被楚暮秦制得服服帖帖的纨绔子弟连同他们各自经商的父母,最令楚暮秦感到不爽的是两方代表的到来,就是代表段家送来贺礼的段齐道和代表青衣卫的金鹰,哦,应该叫独臂金鹰。
楚珆颖不喜喧闹,却是避进了后院的静室里去了。
这剪彩之事自然非身为镇南王的楚文睿莫属,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楚文睿揭去了盖在门匾上的红绸布,只见那门匾黑色为底,上书“珆宝堂”三个烫金隶书大字,下面盖有镇南王的王印。
随后,楚暮秦招呼众人入内品茶,所幸店面够宽敞,除了柜台和其后摆放着的几个黄梨木料的药柜外,也够这些贵宾落座叙话的了。而小胖等纨绔子弟根本没有落座的机会,直接被楚暮秦打发跑堂去了。他们的父母见状也只能苦笑连连,平日里被他们宝贝得不行的子女到了这三世子面前却乖得不得了,徒呼奈何。
商人就是商人,屁股还没做热就惦记着自己的生意了,于是眨眼间走了个七七八八。那新任知府虽然对楚文睿很敬畏,但楚暮秦在一旁瞧得明白,这个叫叶京的中年“小白脸”明显是青衣卫一派的,只怕是当初在安排人选来这里赴任时,这帮皇帝的狗腿子玩了阴招。因为他知道,严格说来,这西南五省的官员任免大权是把持在他父王手里的,上次那个朱侠庶完全是钻了楚文睿去大蛮国给老丈人祝寿的空子,等他回来,无奈报审的公文已经八百里快马送去了京城,不可挽回了。
楚文睿是何等人物,岂有不知?便也懒得与那厮浪费精力,三两句将其打发走了。难为这厮自始至终也没对那独臂金鹰做出什么过于亲近或者过于疏远的举动,显得平凡无奇,由此可见这个新任知府并不是那般容易对付的。
和夫君抱着同样的心思,白王妃也不急着走,因为那金鹰的到来,这个代表着青衣卫的家伙对他们的儿子很明显带有严重的危险性。
“世子能有悬壶济世的慈怀,真是岚春城百姓之福,天下黎民之福啊!今日这珆宝堂开张营业了,真是可喜可贺啊!”金鹰这时走了上来,面具下的眼神望着楚文睿,意味深长地道。
“金鹰大人过誉了!本世子最多能接济些这岚春城的乡亲们,却万万比不得大人你所在的青衣卫,可以保卫整个大吴国,上至功臣良将、下至贩夫走卒的安全,这才是天下黎民之福啊!”楚暮秦针锋相对,金鹰这厮用心恶毒,竟在言语中下套,若是笑纳他所赠的“金玉良言”,什么“天下黎民之福”,只怕生性多疑的皇帝老儿立马会软禁了他父王。
“你!——”金鹰被倒呛得指着楚暮秦说不出话来,他沉默可不代表楚暮秦打算就此结束了,只不过这次矛头同时对准了正走过来的段齐道。
“你说是不是,段公子?”
那段齐道本也准备过来羞辱楚暮秦一番,自那日在岚春轩被楚暮秦迷昏后,他就对其恨之入骨,再加上回到家听说小妹居然被他强掳了去做贴身侍女,当时如若不是被父辈拦着,只怕早就要冲进王府找楚暮秦拼命了。此时不料被楚暮秦先行将了一军,同时又真切地感觉到那金鹰森然的眼神停留在他身上,不禁仰头打了个哈哈,“世子说笑了,金鹰大人虽然谈不上泽恩全国,却为我们岚春城也出了不少力,他这条右臂就是最好的佐证。”
楚暮秦心里不住冷笑,他也能叫一心为民?那条右臂是为了自己说错话而付出的代价!不过眼下还不是跟这两方撕破脸皮的时候,也就没再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
……
“希望世子开药方时仔细些!告辞!”
金鹰冷笑一声,看了眼楚文睿夫妇,还有这药铺里里外外,硬邦邦抛下一句话,走了。
段齐道一见今日落了下风,如一头假寐的狮子般的镇南王就在一旁,而且暗处还不知隐藏了多少高手,即使他同样在暗处安插了家族高手,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最后也只得压住心里难平的怨气,起身告辞。
楚暮秦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这厮,上回在岚春轩大大扫了他的兴致,他段齐道能忘,但他楚暮秦却不会忘了,在段齐道与他堪堪错肩之时,楚暮秦眸子里邪气凛然,“段大少,不用为令妹担心,她近来挺好,嗯,只是天葵好像有些时日没来了。”
整个药铺里忽然冷意侵肤,杀气!
楚文睿微微皱眉。
段齐道背对着楚暮秦,隔着三步之遥,衣带无风自飘。定定站了半晌,冷冷道:“好好待她!”
“很可惜,她只是我的玩偶,段家的女人。”
段齐道走出门槛的身形生生定住,拳头紧攥,指甲陷入肉里似无所觉。楚暮秦笑吟吟望着他的背影,背景是繁闹的溪南街街道。
……
镇南王府西苑,在楚暮秦寝殿的斜对面,一间精舍由一条画廊跨过下面一个清澈见底的人工小湖与书房相连。深秋的小湖里,素白间或抹上浅淡薄粉色的秋荷迎着九月明媚的阳光娇艳却不失清雅地绽放,垂入水面的细软柳枝上跳跃着几只画眉,摇落片片残柳泛黄的叶。
这是九月初一安谧的午后。
楚暮秦坐在画廊近湖的一边,怀里抱着娇躯有些僵硬和不自然的段无悔。楚暮秦自始至终都未曾封过她的武功,然而她除了那次给了紫鹃一记封眼拳外,却也未曾对何人动武。说实在的,这些时日,都是这个段家千金用她那柔绵温香的娇躯为他暖被子,对她,除了绝对的zhan有,似乎并不了解她都有什么想法,或者说之前他根本就没兴趣知道。
但是,现在他有了更妙的一招棋,这一子尚未落定,棋局就该变换了。
“小悔悔,今天我见了你大哥。”楚暮秦哪里顾忌什么白日宣淫,一只手搂着她的柳腰,另一只手则半解她的罗衫,穿进肚兜里,握住了那温润如玉的****。
“我没大哥。”段无悔努力使自己摆脱身体忠实地传来的酥爽,冷漠地道。
“哦?这就奇了。”楚暮秦笑了,食指和中指夹住那一点已经充血发硬的红豆,使劲一提。段无悔“啊”轻吟了声,娇躯簌簌轻抖。
“我告诉她你有身孕了,他居然对我生出了杀念。”
“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以前的段无悔早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镇南王三世子的禁脔女奴。”段无悔淡淡地道,那种仿如旁观者般冷静到决绝的感觉让楚暮秦极端不舒服,不禁用力捏了下手里的娇乳。
“你好像觉悟了,或者说,是心如槁木。”楚暮秦抽出那只尚带着淡淡处子乳香的手,放在鼻子间嗅了嗅,曼声道。
……
……
“如果,我可以给你自由呢?”
段无悔娇躯一颤,美眸一瞬不瞬地望着楚暮秦,后者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满是一种似笑非笑的怪异神色。
“不愿意?”
“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段无悔心乱了,像被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无澜的湖面,有些难明的情绪在无声荡漾。
“江湖。”楚暮秦笑了,“那里有你的梦。”
段无悔仔细咀嚼这句不算长的话,感觉他并没说完整。
“当然,也有我的梦。”
楚暮秦的眼神远眺,有些飘忽。
……
……
碧空万里,似乎有种秋困的慵懒而带来的宁静。王府前殿的屋檐龙角处,西天垂的棉絮云厚实洁白,在灿阳的照射下似乎镶了一层金边,与金灿灿的琉璃瓦相互呼应,反衬出这座建造了三十余年的镇南王府的庄严宏伟。
远处,是楚文睿的书房,门匾是靛蓝色的,矩形的匾额四周箍着一圈软檀木,上书“一片江山半点墨”七个龙舞九天之草字,署名是楚韹。
很少有人知道楚韹是谁。
然则,楚暮秦偶然从二哥的手札中了解了些许。
这个人,是他的爷爷。
前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