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徐若雪都在灵堂里守灵。唐遥却是倍了她大半夜,最后实在扛不住了,回到徐若雪为他准备好的厢房里睡去了。那个小庄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整夜都不见人。或许他习惯了黑夜。
第二天早上,唐遥醒来却见一旁的床上空空如也,走出房门,却见角落里缩着一个人影,正是彻夜不归的小庄。他听到唐遥的开门声马上警惕地睁开眼。唐遥朝他笑笑,道:“你应该到床上去睡。”小庄翻了身,没理唐遥只顾又睡了。
徐府时人来人往。因为徐若雪对唐遥的看重,使得徐府里的仆人对唐遥带上几分尊敬。到灵堂去看了看,那徐若雪不在,大概去睡了。去了徐府,唐遥看着那个在广场上受刑的刀疤。只见他已是昏死过去了。
唐遥走到铁笼之前,强忍着那浓重的血腥味,看着古人所谓的凌迟极刑。一个字,就是残忍。这徐府下葬的日子要好些天,难道这刀疤挺得到那个时候。据说大太监刘瑾被割了三天,共三千多刀。这个刀疤能挨几天?
唐遥叹了口气,转身走开的时候,却听见身后铁锁一阵响动,回过头,只见那刀疤又睁着眼看着自己。他的眼里也没了昨日那种狠毒,却是一种坚忍,一种期待。
不可否认,这个刀疤是个恶棍,但他的毅力让唐遥敬佩。而且他眼里的期待让唐遥分外的不安。唐遥望着他道:“想早点解脱么?我可以帮你。”
刀疤吃力地笑笑,嘲弄地道:“你还是帮帮你自己吧。”
到了这付田地,唐遥不知他的自信来自哪里。“你还幻想着你的大哥来救你?就算他带着千军万马,难道能攻得破徐镇?”
刀疤吐出一口血水,道:“这天下还有攻不破的城池么?”
唐遥笑道:“看来割你个几百刀倒是大彻大悟了,说话这么有学问。”
唐遥起身后也不理刀疤,他要找徐大胡了解这徐镇的守卫力量。一个人能挨了几百刀后,还能对他的救星保持着这么高的期望值,不得不让唐遥分外重视。
在徐府里没有找到徐大胡,却见着了徐若雪。
唐遥招呼了一声后,问道:“徐小姐,见到徐大哥了么?”
徐若雪白了唐遥一声,细声道:“不是跟你说过要叫我雪儿了么?”
唐遥呵呵一笑,说实在这个雪儿要叫出口还真有点肉麻,硬着头皮叫道:“雪……雪儿,徐大哥住在哪里的?”
徐若雪听了唐遥的那声“雪儿”,很陶醉地笑了笑,道:“他都住在峡谷的寨堡里的。”
唐遥道:“雪儿,这个徐镇的防守是他负责的吧。”
徐若雪道:“徐大哥负责陆路,以峡谷寨堡为主;徐二哥负责水路,以渠江渡口的水寨为主。”
唐遥一听突然冒出来一个徐二哥来,不由问他是谁。
徐若雪道:“二哥是我的堂哥,他叫徐向东。”
唐遥道:“你让人带我去寨堡去看看,昨天走马观花我没看清楚。”
唐遥没有把对这徐镇的担心对徐若雪说,告诉她也无用,只有找徐大胡和徐向东俩人商量。
峡谷寨堡是徐镇的咽喉之地。如果寨堡破了,那徐镇低矮的城墙相对来说就像是纸糊的一般。
寨堡是由几道横隔在峡谷口的高大城墙合聚而成。城墙上架着各种大大小小的将军炮、霹雳炮和火箭,以及一些防御用的石料和火油。那些乡兵除了腰刀、弓箭和长枪之类的冷兵器之外,也大量装备了鸟铳之类的火器。守卫寨堡的兵力也达到了一千多人。看来徐镇对防卫力量的建设可谓不遗余力。
徐大胡正在堡里的一个练武场上训练乡兵,见唐遥只是微微地点点头,仍然指挥着乡兵变换着各种阵式。等过了大半个时辰,徐大胡才来应酬唐遥。虽然觉得自己被轻漫了,但唐遥依然保持着微笑,询问着寨堡的相关情况。
很显然,徐大胡对于初来驾到的唐遥就开始插手徐镇的防务分外不喜,并且大声道:“我这个寨堡若金汤,土暴子来知来犯过多少次了,却没有一次成功过。”
其实唐遥本意倒不是要插手防务,只是他认为既然答应帮徐若雪,就要了解这个徐镇的所有情况。而徐镇的重中之重就是防卫。唐遥笑道:“徐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干涉你,而是向你陈述一个可能的事实,那就是土暴子可能来犯。请你加强防范。”
徐大胡满不在手地道:“十里之内,我都安排了哨骑。一有风吹草动我就知道。而且现在正是正月里,土暴子都在过年过节,没心思出来抢掠。我要去忙着训练了。你请自便。”
唐遥看着徐大胡矮胖如此不以为然,无奈地起身离去。
寨堡的城墙上,徐大胡看着唐遥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相对于徐大胡的冷淡,唐遥在水寨得到了热烈的招待。那个徐若雪的二哥徐向东三十不到的年纪,长相英伟,举止优雅,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只见他得到唐遥来访的报告后,亲自到水寨门口迎接唐遥,并摆下宴席感谢他救了堂妹。
“唐兄如果是一表人材,你那个小庄兄弟怎么没有来么?”
小庄昨天晚上活动了整夜,今天白天却是睡了。唐遥道:“他是个夜猫子。对了,徐兄,常年这个正月初的时候,有没有土暴子来犯过徐镇?”
徐向东笑道:“没有。以我们徐镇的守卫来说,不管土暴子什么时候来犯,他们都是碰壁而回。这点唐兄大可以放心。”
唐遥呵呵干笑一下。站在水寨地之下,徐镇的水路渡口一览无遣。渡口有数十近百的船只来来往往地运送货物。水寨建在渡口西边的高地之下,居高临下地把渡口的着陆点纳入火炮和弓箭的射程之内。如果想从水路进攻,就算把兵力运进渡口的的堤岸上,在水寨的火力覆盖之下,也难以立脚。
看来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要攻入徐镇是不容易的事。难怪徐镇能保得一方安宁。
唐遥别过徐向东,回到徐镇,又走在徐镇的大街上。想着寨堡和水寨的防卫,难道是自己瞎担心了?一路上,他不停地琢磨着徐大胡和徐向东这两个人。经过那方寡妇的豆腐店里,突然想起那个铁枪男对自己意味深长的笑。
唐遥走了豆腐店,见在方寡妇穿得花枝招展,脸上似乎还抹了些烟脂。看来她被那个铁枪男弄得春心勃发。唐遥四望了一下,没有见到那个铁枪男,便问道:“方大嫂,昨天那个铁枪英雄没来啊。”
唐遥这么讨好的话自然让方大嫂高兴,道:“他啊,大概喝高了,窝在家里吧。”
唐遥“哦”了一声,道:“那英雄枪术很厉害了吧?”
“当然厉害啦。”方大嫂放声地夸道。不过唐遥问起那铁枪男的高姓大名,住在哪里这些基本个人讯息时,这个方大嫂却是吱吱唔唔,最后被唐遥问得急了,大声道:“我不是不肯告诉你。而是他根本没有告诉我啊。”说罢委屈万分。莫非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唐遥见问不出方大嫂什么,便要了一碗豆腐花,坐在一旁喝了起来。
回到了徐府,唐遥望了一眼广场铁笼里的刀疤,只见他低着脑袋,不知死活。而一旁的刽子手还是斯斯文文地割着他手臂上的肉。因为要尽量让刀疤在徐家下葬的那天死去,而这下葬的时间起码要十天半个月的,所以这种超时长的凌迟难度很大。不过这也难不倒徐镇人。他们找来郎中,让郎中在割过的地方上药,延缓刀疤的死亡时间。这个刀疤可是一直在鬼门关游荡啊。
过了,有点过了。唐遥如此想着。这要人死不过一刀而已,弄个几千刀,又割又医的,既麻烦,又太不人道了。
这已是第二天了,这刀疤还能支持得了多久?不管这恶棍如何坏透了,但自从凌迟开始后,他没有痛喊过一声,这种毅力可是不得不让唐遥佩服。
唐遥走入徐府,却被满眼的光头震撼住了。
这徐若雪为爹娘超度亡魂的排场也搞得太大了吧。在徐府大门内宽阔的道地上,竟然整整齐齐坐着三百来个和尚,排着方阵,敲着木鱼,念念有词。
唐遥一走进来之后,所有和尚都抬起头,望了他一眼。
唐遥发觉他们的目光竟然也像那个铁枪男一般,有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