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速递员（一）
北京的夜空几乎看不到几个星星，这让梁少辉很难相信一百公里外自己的家乡和这里是在同一片天空下。上百万辆机动车每天排出的废气笼罩着这个城市的天空，让梁少辉见识到了电视上外表光鲜的大城市的另一面。
回公司宿舍的路上，梁少辉在一个小商店里买了一些脸盆毛巾香皂等洗簌用品。又到旁边一家小饭馆儿买了两箱燕京啤酒，十斤油炸花生米，让老板给分装了五个袋子。告诉老板一会带人来搬啤酒，然后提着花生米，拿着脸盆回了宿舍。
还没进屋呢就听见了郭宝全大嗓门的声音，屋子里床上chuang下躺着坐着几个人。梁少辉只认识郭宝全和刚看见的那个和他一起做饭的，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梁少辉把脸盆放到门口的床上，对郭宝全说：
“郭大哥，我刚在胡同口小饭馆儿买了两箱啤酒。你找两个人和我去搬一下啊，我今天刚来，想请几个宿舍的兄弟们喝瓶啤酒，这不，买了十斤花生米，也没什么菜，算是意思意思了。”说着把右手的花生米举了举。
“哎呀，这是怎么说的，刚来就让你破费。那谁！美女！李有才！咱们仨和他去搬啤酒吧。”说着推了推和他一起坐在屋子最里面双人高低铺上铺床沿上的那人一下，跳下床来，当先走了出去。出去前还抢过梁少辉对面下铺正趴着看报纸的一个人的报纸，又扔到他身上：
“回来再看！”
梁少辉跟在从上铺跳下来的那个叫美女的身后走了出去，看报纸的李有才也穿鞋子跟了出来。路上郭宝全给他们介绍了一下，美女叫陈好，和他是陕西老乡。因为长得比较秀气，又和某影视女明星同名，因此绰号美女，去年春节后来公司的，干了一年了。李有才家是唐山的，今年春节后才来公司，刚刚自己跑活。
四个人把两箱啤酒搬到宿舍院子里，郭宝全大声吆喝起来：
“在宿舍的都出来了啊，有人请客喝啤酒，来晚了没有了啊。”说着挨个把厢房的门都推开了：“新来的梁少辉请大家喝啤酒，我们都搬到院子里了，每人一瓶，喝的自己出来拿啊。”听说有人请客，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出来。郭宝全一瓶一瓶拿起来递给了先出来的几个人，后来见后出来的人都在那等着他递，甩手不干了：
“操，你们都有手有脚，都自己拿！”说完拿起一瓶在把瓶口在一个窗台墙角使劲一蹭，蹭开了瓶盖，仰脖喝了一口。
拿到啤酒的也自己打开瓶盖开喝，没拿到的自己上前去拿，有几个还在开着郭宝全的玩笑。
梁少辉从屋子里拿了四袋油炸花生米出来，看到这么多人都在外面站着，就说：
“我叫梁少辉，家是河北的，今天刚来。今后就和大伙在一起工作了，我岁数比较小，以后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诸位哥哥一定别见外，直接告诉我。今天买了点啤酒，和一些花生米，不成敬意，诸位哥哥可别嫌我小气啊。”说着把花生米递给郭宝全：“郭大哥，这个你给大伙分一下，一个宿舍一袋。”
郭宝全把花生米分给四个宿舍的人：“行了，都回去喝吧，外面挺冷的。”
回到屋里关上门，郭宝全给梁少辉把屋里的人挨个介绍了一下，然后拿报纸垫着每人抓了两把花生米放床上，都在自己床上吃。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屋子里住着十一个人，还有两个到现在没回来。
“那两个倒霉鬼快下班了接到活，要今天必须送到的，一个亦庄，一个上地，呵呵，估计都在半路上呢。”郭宝全一脸坏笑着对梁少辉说。
“郭大哥，在哪能买旧自行车啊。我自行车呼机还都没有呢。”
“外行了不是，速递员有几个买自行车的？都是看哪个好就弄哪个骑，我前几天还有一辆多余的山地呢，我弄得时候还是全新的没上牌呢，骑了几天不爱骑了，在院子里放了一个多月，前天五十块卖钱给了隔壁的齐志飞。那小子去国贸取件，十分钟的功夫，自行车就被人顺走了。”郭宝全有点幸灾乐祸的说。
“那被抓住怎么办，偷自行车是犯法的啊？”梁少辉心里吃惊的想：难道速递员都是偷车贼，看郭宝全不像个坏人啊。
“哪也是没办法的事，自行车是咱们速递员的腿，靠着他吃饭呢。别的贼不会因为你是买的就不下手。城管不会因为你是买的就不收你的车，咱们送快件，不可能哪儿都有免费停车的地儿，只能乱停，城管来了就给你弄走。你去送件，下来车没了，都不知道是被偷了，还是被城管收了。再去买车，一耽误就是半天，公司不管你那个，不干活就没钱。”吃了几个花生米，喝了一口啤酒：
“我干了两年了，自行车丢了快二十辆了。要是都花钱买，少说得一两千块钱，咱两个月的工资啊，刨去吃花，够你们新来的攒半年了。再说，我偷了车又不去卖，只不过自己骑。呵呵，咱们公司我还没听说谁被逮过呢。”说着从上铺跳了下来，拿着空酒瓶向外走去。
“我再喝一瓶没事吧。”
“喝吧，不是多出六瓶吗，就是打算给咱们宿舍留的，谁能喝多喝。”梁少辉应道，郭宝全看似平常的闲话对他震动挺大，他之前一直以为速递员就是每天穿梭在城市里大街小巷为人送信呢。没想到看似悠闲的工作背后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心酸，对于之前偷车贼的想法感到没那么不可接受了。
“郭大哥，我去别的宿舍看看。”梁少辉对拿着一瓶新开口啤酒走进来的郭宝全说。
“恩，问问他们谁有多余的车子和呼机，你能省几个钱儿”。
梁少辉以敬酒为名挨个宿舍去转了一圈。毕竟吃人的嘴短，梁少辉这一请客让别人对他印象都不错，也不好对他太冷淡，每个宿舍都挨个认识了一遍。梁少辉也不知道明天还能记住几个人名，四十多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在不到一个小时内全部记住，他还没这经历。
在最南边一间厢房里见到了今天带他去办公室的那个小分头。他叫杨天，山东人淄博的，在公司干了快两年了。杨天刚买了一个诺基亚8250手机，正好把自己不用的呼机转给他，收了他三十块钱。杨天虽然对他也很热情，也很能说，可是梁少辉却不太喜欢他，感觉他很有心机似的，当然他的不喜欢从脸上是看不出来的。
梁少辉拿着呼机走回了宿舍，有几个喝完就已经睡了。他的上铺叫刘志，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他对面的李有才正蹲在床铺上看报纸，一边喝酒一边吃花生米。双人上下铺下铺一个已经睡觉了，一个床空着。郭宝全和美女陈好正在上铺玩儿牌，看他进来就问：
“怎么样，有自行车和呼机了吗？”
“买了杨天个呼机，自行车都没有，只好明天再说了。”
“杨天个小气鬼，舍得花一千八百块买个手机，一个破呼机还好意思找你要钱。”郭宝全不屑的说。
“不能那么说，我和他毕竟刚认识，他白送我，我也不能要啊。”梁少辉不以为然，他对杨天印象不好，并不是因为呼机收了他的钱。
“呵呵，我不和你争这个，以后时间长了你自己会判断。自行车你想怎么解决？”郭宝全问。
“我听他们说，北新桥那有卖自行车的，明天想去看看。”梁少辉已经有了打算。
“这是赵刚勇告诉你的吧？”
“哎，你怎么知道的啊。”梁少辉很惊奇。
“呵呵，这公司我不知道的事还不多。赵刚勇是这公司资格最老的员工了，除了白经理和咱们老板就属他，他干了有四年了。”郭宝全得意的说。
“他当初偷的车都有三位数了，现在充好人了，见了新人就推荐去北新桥买车。我怀疑他的黑车都卖到那去了，只是没证据而已。他们山东的几个老资格都是偷车高手。”
“不会吧，他说那卖的旧车都是可以开正规发票的啊，黑车人家敢收吗？”梁少辉有点不可思议。
“没什么敢不敢的，四通桥那块儿满大街都是卖假发票的。他弄几张假发票说自己的车是买的，还有什么不敢收的。黑车利润比别的高几倍，有钱送上门人家为啥不要!”郭宝全说的头头是道的。
“郭大哥，你这么熟悉，你敢说你这么干过？”梁少辉感觉郭宝全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和他半开玩笑的说。
“这有什么不敢的，没干过就是没干过。我给齐志飞的那辆九成新山地都没想要他钱，那小子认死理，我不要他钱他不干，以前的从来没卖过。我对这个熟悉是以前听一个别的速递公司的说的，我和那小子经常一起在朝阳门等活儿，没事吹牛听他说的。那小子靠这手法卖过好几次呢。”郭宝全给他详细解释。
“宿舍这么多人，你说这么详细，是不是有教唆犯罪的嫌疑啊。”
“这屋里的，除了去上地亦庄那两个傻货，你问问谁的车子是干净的，还用我交吗？你小子看个警匪片就会去杀人抢劫吗？”郭宝全有点吹胡子瞪眼睛。
“呵呵，郭大哥，开个玩笑，别急啊。”
“看你小子像个老实人，还没认识半天呢就拿我寻开心啊。”郭宝全有点哭笑不得。
直到睡觉，梁少辉也没见那两个人回来。第二天早上被吵醒时梁少辉才见到那两个人，一问才知道，昨天最晚回来的的快十二点了。
这时候，宿舍里人都走差不多了。梁少辉赶紧穿衣服急急忙忙刷牙洗脸，和大伙一起往公司赶去。到了公司一看表，才七点半，公司里人不多，一问才知道，大家都去前面饭馆儿吃早点了。
梁少辉走进公司的办公室，里面只有徐婧一个人在埋头清理桌子上的单子。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么早，吃饭了吗？”
“呵呵，没婧姐早啊。我还没吃呢。候经理还没来吗，我得和他请假吧，今天得去买自行车。”梁少辉笑着说。
“你还不算上班呢，请什么假啊，打个招呼就行，你去吧，我替你说。”徐婧有些妩媚的白了他一下。
“那好，婧姐你忙着，我出去了。”梁少辉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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