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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所在的土城距离高昌城不下千里。
仓吐克一人三马,一路换马加鞭,除了睡觉便是赶路,终在四日之后抵达了高昌城。随即,马元亲笔所书的血函被马不停蹄地送入了王宫,摆在了现任高昌王鞠伯乐的面前。
鞠伯乐是如坐针毡一般的痛苦。本意是借吐谷浑人之手除去马氏这个会危险到王位宝座的隐患大敌,却不料马元那个死骨头竟是如此好运,以寡敌众,非但不死,还出人意料地杀死了阿齐格。
待心中怒气一消,他便暗自琢磨起相应对策来。商队力战马匪一事已在高昌城中传开,国人皆知,现下血函又已送至,再不可无动于衷。
很是宽敞的书房内,鞠伯乐来回踱着步子,眉头深锁在了一起。
马元是否已识破这借刀杀人之计了呢?
这一刻,他的心中犹如吞下了一只乌头苍蝇般的恶心难受。若知会弄成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当初就应以莫须有的罪名将马氏灭门,早早除去这颗钉子。
想到这,他遂开始恼怒自己不够狠辣。杀人的借口和方法很多,有必要这般复杂地对付马氏吗?
鞠伯乐既敢趁势谋叛夺位,又岂会是无能之辈。心思转念之间,他便定下计策。
“来人!”
“在!”
“商队使者何在?”
“现在王宫外等候大王接见!”
“迅速传见!”
过不多时,书房外的走廊上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王宫卫兵的粗莽之声响起。
此时,书房内已经摆下阵势。鞠伯乐安然就坐镶嵌有许多宝石的王座,数个男女侍从站立在案桌的前后左右,而八个带刀亲兵则分立两排,脸色严峻,很是威武彪悍。
“商队使者带到。”
鞠伯乐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立即有侍从亮声喊话:“传见商队使者!”
仓吐克整了整衣襟,大步流星地进了书房,依从铁勒人的礼节行了礼,随后就昂起了他那高贵的头颅,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鞠伯乐。
他早已怒气填膺。若不是马俊豪的叮嘱之音犹在耳旁缠绕,让他不得不保持着清醒,不然,他定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将鞠伯乐生撕活劈,为死去的同伴报仇。
“无比尊贵的高昌王,商队遇到了马匪,我的同伴们正在流血,正在死去,我家主人请求大王能发兵救援。”
“真是辛苦你们了!”
“马匪有三百多人,领头之人便是那个漠西恶狼阿齐格。我们临时占据了一座土城坚守,终于击退了马匪的攻击,还杀死了恶狼之首阿齐格。”
“哦?”
“虽说马匪吃了大亏,折断了锋利的獠牙,但商队卫兵的伤亡非常惨重,现能站起来的已不足四十人了。我家主人怕再遭马匪半路偷袭,故不敢再让商队离开土城半步,故特派小人前来向大王求援。”
“那……大隋的军队有何动静?”这才是鞠伯乐真正关心的事,“你家主人为何不向大隋求援?”
“就在小人出发前的一刻,一旅大隋铁骑已闻讯赶来救援,但我家主人认为不可被隋人夺了荣耀,仍执著要小人前来向大王求援。”
“你家主人对高昌的耿耿忠心可昭日月,真是难的!”鞠伯乐脸上作笑,心中却是咬牙切齿般的暗自咒骂。这那是来求援,简直就是彻头彻尾地在向他示威。
“马氏是高昌名门豪族,而马元更是我的老朋友,于公于私,本王都不能坐视不理。”
说完,他便随意地挥了挥手。
仓吐克很知趣地退了出去。至此,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该是鞠伯乐心烦意乱了。就好似拍卖会一样,有了两个以上的买家相互竞逐,竞拍物品才会一路飚价,因此,马俊豪怎可能只让大隋一家独乐,而把鞠伯乐这个大买家干晾在一旁呢!
鞠伯乐岂能不明此举用意,可无奈现已是骑虎难下,只能将错就错。
此日,鞠伯乐下诏封赐马元为忠勇公。七日之后,王书被二百高昌亲兵带至土城,交与马元之手。王书之内只字未提马俊豪,可见鞠伯乐心中的恨意该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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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土垒城耽搁了十来天之后,商队终于是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阳关。
在阳关整顿休息了一晚,商队就将那要命的宝物和密函转交二百高昌亲兵,随后在一队大隋铁骑的护卫下,沿着官道缓缓向敦煌县开去。
虽说是入了阳关,但眼前景色依旧如故,除了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之外,还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沙海。
顶着如火的烈阳,迎着疯狂的风沙行进了约一半路程之后,眼前终于闪现了大片绿色。再走一会,便远远看见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顿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变的大好。
马俊豪曾听护卫的隋兵讲过,附近有条大河叫作甘泉水,那八成就是它了。
敦煌郡处于河西走廊最西端,辖敦煌、常乐、玉门三县。敦煌县是个中县,也是郡治所在,有民三千余户。而常乐和玉门二县属下县,均不到二千户百姓。
因一年四季皆是干旱少雨,敦煌县四周尽是大面积的戈壁沙漠,只余存零星的小块绿洲,故百姓多以经商为业。久而久之,敦煌县就成了西域的国际性商贸都市,呈现出了空前的繁荣和兴旺景象。
临近日落,敦煌县城终于映入众人眼帘。敦煌县位于甘泉水中下游的绿洲腹地,城墙宽阔高峻,全部用巨大石条和特制青砖砌成,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城外是一条宽约二丈有余的护城河,水源引自流经城东的甘泉水,水深河宽,普通攻城器具难以逾越。
早有许多官役奉敦煌太守之令在城外迎候,等商队一到,便换下原先的大隋铁骑,护卫着商队进城。商队进到城内,无数百姓就在街道两旁夹道欢迎,场面好不热闹。
马元和他的商队是敦煌城中的老面孔了,百姓们自是不屑一顾,他们纷纷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一边高声叫喊着英雄的名字,一边在商队中寻找着英雄的踪影。马俊豪斩杀大漠悍匪阿齐格的消息就已传播家家户户,得知商队会在今日傍晚时分进城,喜欢凑热闹的百姓早早就做好了迎接准备。只闻得一声‘来了’,男女老少纷纷涌上街头,急着一睹英雄俊容。
马俊豪那曾见过这等骇人架势。换在以前,不管是完成何种任务,最多就是首长接见,说上几句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勉励话语,之后便是该吃饭就吃饭,该训练就训练,该执行任务还是执行任务,一切如旧。
商队缓缓向前移动,马俊豪则骑在马上浑身的不自在。幸好他穿着一身胡服,又戴着皮制风帽,夹杂在商队卫兵之中,倒也没被人特别留意。
马元在敦煌县城置有豪宅,位于城东,夹杂在敦煌马氏族人的庞大宅邸之中。敦煌大族有索氏、阴氏、张氏、马氏、李氏、曹氏诸家,分布各县,敦煌县便是以马氏和张氏两大家为最。敦煌马氏与高昌马氏源自一处,同气连枝,百余年来一直是高昌马氏的坚强后盾。也正因为如此,高昌马氏才会被鞠伯乐视作隐患,欲除之而后快。
宅邸之中早早便布置好了一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日马氏子嗣立威,马氏族人自是不敢偷懒,一个也不少地齐齐到场,在族长的带领下在府门前候着。商队在途中一分为二,载有商货的驼队被拉库托带去了城南商号,而马俊豪则跟随着马元快马回府。
刚到宅门前,几十个年轻族人就一拥而上,将两人给迅速拉下马。马俊豪还未搞清楚什么回事,就被带进了设在府中的硕大族祠,随后在无数双眼睛的监督下拜天拜地拜祖宗。自此,他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入了马氏族谱,成了敦煌马氏一族的成员,一个有着不俗家族背景的豪门子弟。
这场家族认亲剧的编剧和导演便是马元。时至今日,马俊豪仍不能说清楚自己的来历。迫于无奈,马元就只好带着对自己爷爷的深深愧疚,谎称马俊豪是自己早年失散的远房堂叔之孙,勉为其难地认下了这个远房侄子。
一是无从查究,二则,光宗耀祖的好事是谁都不会多作推辞。所以呢,就算是外姓马氏又如何,反正入了族谱之后就是自己人了。
马元的辈份极高,因此马俊豪在宅内随意一走动,立即就有数个白胡子老头上前与他称兄道弟;若是遇上中年族人,他们必会上前行礼,口称世叔;更受不了的是,和他年龄相差无几的少男少女无不是乖乖侍立一旁,毕恭毕敬地尊称他为‘小爷爷’。
被同龄人加爷爷!天啊,他可才刚刚二十过头呀!
这一夜,吓得他自个儿躲在房内是那也不敢去,唯恐遇上族人而搞乱了辈分,再惹出一个个让人面红耳赤的大笑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