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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妖怪

就这样在海上颠簸了四个昼夜,阳光第五次透过天窗射进底舱的时候,开门时钥匙哗啦啦的响动打破了暗室的沉默。

狱警冷冷地说:“都带上,到了!”然后就掏出四块黑布,分别将四个囚徒的眼睛蒙了起来。

囚徒们纷纷猜测:这也许是为了以防久在黑暗之中的人,一下子适应不了外面的强光而特别准备的。于是顺从地任他摆弄,在其引导下摸索着上了甲板。

咸涩的海风迎面吹来,沃伦却嗅到了自由的味道,他贪婪地吸了一口,身子突然被推了一个趔趄,是狱警。随即,狱警又小声警告: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谁都不准发出声音,更不可擅自取下眼罩,否则将被推下海喂鱼。

这绝非恫吓,就这工夫,已经有超过三次跌落大海的惨叫。

在玛雅大陆,早已经废除了死刑,但是到了这儿,这些狱警像是不受法律的约束,可以对他们生杀予夺了。于是,尽管被剥夺了视觉的滋味一度在这些囚徒心中造成了恐慌,但他们还是立即让自己平静下来,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些暴徒。

现在,就算囚犯中那些恶贯满盈之徒,也不敢有丝毫违逆。一时间,没人敢再发出任何声响,甲板上静得出奇。

根据之前那些乱糟糟的脚步声,以及脚下的镣铐发出的哗哗啦啦的响动,沃伦推断此时甲板上应该聚集了几百名囚徒,想必这就是今年玛雅大陆流放到恶魔岛的全部犯人。而在此之前,沃伦和他的三位狱友都没有机会见到其他的囚犯。

突然,沃伦感受到了一股神秘的气息朝他靠近,又从他身边流过。他突然意识到,这些人身上没有镣铐。

这种魔力波动是与生俱来的,具有破坏性的,而绝非身旁三人经过特殊的仪式产生的那种清风拂面。

这股力量渐行渐远,就要消失不见的时候,便听到小舟放下水的声音。而后,这些人率先下了船,魔法波动就渐渐消失了。

不久,沃伦和那三个异教徒被锁进了同一个笼子,用吊索吊到了一条小船上。

经过大约半个小时的颠簸,周围的光再次黯淡了下来。一阵阴冷的风拂面而过,继而,有水滴滴落到水面发出的响声。

船驶入了洞穴!

阵阵阴风打在脸颊,像是正被死神镰刀钩住的亡灵,带入地狱深处。但是没人说话,整个旅途始终保持一种压抑的静默。

又过了十来分钟,船剧烈地晃动几下,像是撞到什么东西,出现了短暂的恐慌,囚犯们嘈杂起来,但很快就被狱警的呵斥压了下去。

船终于停稳了。

继而,是火把燃烧的声音,熊熊的烈焰噼啪作响。

“拉戴尔大人!拉戴尔大人!”一个中年男人高喊,回音不绝于耳。沃伦听出,此人正是那些狱警的头儿。

“吵什么吵!扰了人的好梦!”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船头的方向。根据对方浓重的鼻音,沃伦推断此人极可能是一个大胖子。

“一共九十三个奴隶,请验收!”男人恭敬地答道。

奴隶?!被锁住的囚徒们闻言,立即嘈杂起来。有人急得忘记了警告,一把扯下眼罩,四周的光亮让人一阵不适,赶紧闭上双眼。

沃伦待视力一恢复,立即睁开眼来,猛发现十来只小船在正处于两道约莫百米高的绝壁之下,绝壁的半空悬挂着一排正燃着熊熊烈焰的铜锅,火光将整个洞窟照得透亮。波光粼粼的水面折射出的奇景,让人感觉像是置身于梦幻之中。

他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景象,把目光转向了船头,那个奇怪的声音发出的方向。

一只巨大的蛤蟆!

沃伦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赶紧揉揉眼睛。可是他立刻就听见有人在喊:“哦,一只怪物,一只蛤蟆怪!妈呀!妖怪……”

而身边的那个老教徒低声说了声“哥林”,沃伦当然能理解这个魔族语的词汇——妖怪。在魔族语里,这个词特指这种蛤蟆型的妖怪。

但如果真的是哥林,为什么会在人类面前显露原形?

沃伦知道,被称为哥林的妖怪可以称为妖怪中的绅士,向来特别注重自己的仪表。这种妖怪擅长变形术,常常会幻化成一副美男子的面容出现在人前。他们本性温和善良,待人彬彬有礼,从不主动招惹人类,相反地,因为哥林这个种族没有女性,他们要繁衍就必须依赖其他适合的种族,而人类女性就是它们的首选。

“该死的猪猡!安静!安静!”狱警开始拿着棍子重重敲打笼子,呵斥道,“谁再吵,就推他下去!管好各人的同伴,别做了冤死鬼!”

囚犯们闻言,赶紧住嘴,同时虎视眈眈地盯着身旁的人,没人愿意为别人殉葬。

趁这工夫,沃伦总算看清那只穿着精美衣服的大蛤蟆,两只拳头般大小的眼睛在火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酒红色的光芒,长大的舌头拖着粘液时不时地舔一下嘴角;它白色的喉部一起一伏,发出那种沉重的呼吸声,仿佛随时都有背过气去的可能;其余的身体则被华丽的衣服深深地掩盖起来了。

“喔,喔!”蛤蟆突然挥了挥前臂,“我说,劳伦斯!别吓坏了他们。况且,这似乎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想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吓得尿裤子呢!那时候你才十五六岁吧!呵,光阴似箭,一晃三十多年啦!”说完,一阵爽朗的笑声,震得整个洞穴都像在晃动。

沃伦突然闻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味儿,就见一个疤脸大汉双腿抖动着,两眼发呆地瘫坐在地。但没有人嘲笑他,因为这些囚徒心中的恐惧并不比他来得少。

再看那三个异教徒,他们除了神色淡定地默诵经文,并无其他异动。沃伦猜想,正是狂热的信仰让他们有了精神的寄托,才这样处变不惊;又或者,他们早就知道会有不寻常的经历。

“是的,大人!一晃都三十二年了。”狱警头儿陪笑道。因为仍带着面具,所以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是从声音里不难听出,应该是有些尴尬的。

“好……好吧!”蛤蟆怪仿佛喘不过气来,咕噜两声,又说道,“我相信你没有欺骗我,劳伦斯。这些奴隶我收下了。”

它说完,又别过头去对什么人说了几句魔族语,对,就是魔族语,虽然语调有些奇特,个别词汇已经被魔族弃而不用,但是沃伦能听懂其中的全部意思:

伯拉姆,我的孩子,这些人类就交给你管理了,好好调教,我不希望有人他日投诉我的矿场,也不希望魔石的产量因为人手变少而减小。

沃伦不知道那怪物这话究竟是对谁说的,因为它的身旁空无一人。他猜测,也许是隐身术——法力高超的魔族借助水晶球也能办到,何况妖怪。

他扫了眼身旁的三个囚徒,发现他们闻言之下只是稍稍交换了一下眼色,就继续诵念经文。老教徒正好碰上了他的眼光,微微一滞,复又闭上了双眼。

沃伦想和他说点什么,但是想起狱卒的警告,立即打消了念头。

根据妖怪话里面的意思,结合之前和狱警头儿那些谈话,沃伦有了自己的一番理解:那些狱警应该和妖怪达成了某项协定,将从玛雅大陆的犯人作为奴隶交给它们。

苦役犯?奴隶?这种身份的转变对沃伦来讲并不特别在意,他所关注的仅仅是能否保住性命,再设法逃离这里。

另一方面,他反倒生出了一点希望:妖怪的出现预示着这里极有可能获得它所需要的魔法材料,至于恢复魔法,他已经有了头绪。

而那些犯人,自从听到妖怪的话立即就变了脸色。他们对各自的命运充满了悲观,以为就要成为妖怪的盘中餐了。但只要死神还未降临,这些人就还心存希望,求生的本能就支撑着他们的意志。他们紧闭双唇,生怕不小心发出响动而被妖怪注意,第一个被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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