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鳞手持断枪，在黑夜里前行。
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
吴鳞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门没有锁，恕我残废之人，无法出门迎接小兄弟了。”一个高亢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吴鳞走进门去，一鞠到地。
“小子不才，恳请童太师传授枪法！”吴鳞朗声说道。
“这大半夜的，小兄弟你说话就不能轻点儿吗？”童贯捻着腮下的几根稀薄的胡子慢吞吞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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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贯斜靠着窗子，一丝不苟地拨弄着床头的油灯。
孤灯白首，残火三更。
“小兄弟不是不愿意学老夫的枪法吗？”童贯拨亮了油灯，转头看向吴鳞，脸上突然现惊讶的神色。
“晚辈现在愿意学了，恳请太师不念前过，传授晚辈枪法！”吴鳞迎着着童贯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道。
童贯默默地看着吴鳞，良久无语。
吴鳞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世事无常，不到两日，”童贯摇头说道：“小兄弟身上突增重伤，神情却又似脱胎换骨，可惜呀可惜。”
“太师高明，晚辈昨日身陷绝境、侥幸逃脱，确实有再世为人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太师为何连叹‘可惜’呢？”吴鳞问道。
童贯缓缓说道：“上次见面之时，小兄弟举止优雅、温良随和，学老夫的枪法，倒也合适。岂知短短一日之别，小兄弟竟然浑身尽是暴戾之气，虽然平添了不少阳刚勇武，但学老夫的枪法却怕是要南辕北辙了。”
“太师的意思是？”
“老夫的枪法跟小兄弟无缘。”
“太师的枪法，竟有这么多讲究？”
“并非老夫藏私，老夫的枪法，共有一十六式，这一十六式均重于轻灵，需要阴柔内功相配合才能施展，而你现在一身暴戾，学起来必将祸害身心。”
“想必是晚辈突逢大变，心中郁愤难平，所以浑身暴厉恣睢，一览无余。可是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过几日心平气和之后，再来向太师讨教就是。”吴鳞说道。
童贯长叹一声，说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这股暴戾之气，已经深刻在小兄弟的骨子里，怕是再也去不掉了。”
一阵气馁袭上吴鳞的心头。高手这个词儿，又与自己擦肩而过了。
“晚辈鲁莽，打扰太师休息了，望太师不要怪罪，晚辈告辞了。”吴鳞强作欢颜地说道。
童贯悚然动容，轻轻地‘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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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为何事吃惊？”吴鳞好奇心大起，出言问道。
童贯沉吟良久，说道：“老夫一生结仇无算，防范之心比寻常之人高出岂止数倍？若有人携带武器走近老夫，老夫又岂有不知之理？可是刚才，一直等到小兄弟灰心丧气之时，老夫才猛然发觉小兄弟手里竟握着一杆铁枪。小兄弟说说，此事怪也不怪？”
“想必是因为晚辈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才让太师疏忽了。”吴鳞答道。
童贯摇头说道：“老夫固然是有些疏忽，可小兄弟一口气未泄之前，手中的铁枪倒像是本来就长在身上一样，毫不引人注目，甚是奇怪。”
吴鳞武功虽然半点儿不入流，然而从武侠小说中学来的理论知识却足以在这个时代充当大师，他看着手中的断枪，问道：“太师的意思，是不是说晚辈已经达到了‘枪人合一，人就是枪，枪就是人’的境界，所以太师才会觉察不到晚辈手中的枪？”
童贯捻须笑道：“‘枪人合一’的境界，天下有几人能够达到？小兄弟还差得远呢？若老夫猜想不错，必然是小兄弟对手中这杆铁枪极有情义，就像血脉相通，所以才会让老夫疏忽之下，不把它当成异物。”
“太师高明，所料不差。”吴鳞惨笑道。
“这杆枪从何而来，小兄弟与此枪又有什么渊源？”
“此枪来历不明，”吴鳞说道：“是晚辈的一个好兄弟临死前从敌人手中夺来的。”
童贯微微点头，似是陷入沉思。
“不再打扰了，晚辈告辞。”吴鳞说道。
“且慢！”童贯向吴鳞望来，慢慢地说道：“小兄弟虽然学不了老夫的枪法，但未尝不可以跟老夫学枪。”
“晚辈听不明白。”
“枪法万千，归根到底却只是由刺、挑、扫、劈、拦这五种动作变化而来。老夫的枪法跟小兄弟无缘，但老夫自问还可以为小兄弟讲一讲这五种动作。不过，这些动作非但说不上高深，甚至可以说是连军中士卒都会的浅显武技，不知道小兄弟愿不愿学？”
“请太师指教！”吴鳞朗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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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微微泛白，吴鳞早已是满头大汗，却兀自在院中练个不停。
“太师，你看我刚才这一枪刺出，是不是已颇有高手的风范？”吴鳞边抹汗边问窗内的童贯。
童贯吹灭了油灯，关上了窗户，慢慢地说到：“垂朽之人，禁不起通宵的折腾了。黄昏时候，小兄弟再来吧。”
吴鳞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向窗户拱手施礼，拎着铁枪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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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奶奶坐在吴鳞的房间里。
“怎么还没有休息？”吴鳞问道。
“学枪去了？”姑奶奶不问反答道。
吴鳞小心翼翼地把枪放在床边，走到姑奶奶面前坐下，说道：“姑奶奶，你听我解释……”
“什么都不用解释！。”姑奶奶摆手制止了吴鳞，又用那只手拉住吴鳞的手说道：“放心吧，你决定的事儿，姑奶奶都不会反对的。城下那一仗，让姑奶奶知道她的小线儿已经从一个小毛孩儿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吴鳞拍着姑奶奶的手，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怎么会只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已？我周小线还是大金国军师，是钦宗皇帝的钦差大臣，马上还要变成枪法如神的猛将，飞针功夫更是当世无人能出其右……，我的好姑奶奶，你也太小瞧我这个绝顶高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