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似乎早就料到张啸林和杜月笙会有这样的反应，只见他轻轻的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后，然后又重复了一遍道，“那些裁缝都是去做女人内衣了！”
杜月笙和张啸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那表情，远比之前听到几大有名气的裁缝都跑到同一家服装厂工作还要吃惊。
“其实我要跟你们说的新鲜事就是我们上海滩上就要出现第一家女性内衣厂了，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黄金荣问道。
“还有什么可说的，这种崇洋媚外、伤风败俗之事，我张某人第一个不同意，等会我就派人去把那厂给烧了！”张啸林很是生气，不过鉴于之前杜月笙教训过他声音大的事情，他这次并没有扯开嗓子大吼，这倒不是张啸林怕了杜月笙，而是他不想再让杜月笙找到机会在老爷子面前攻击他。
“月笙，你的想法呢？”
“容我想想……”杜月笙说完后，便低头沉思了起来。
张啸林是个火爆脾气，有好几次都想开口说话，但是都被黄金荣用目光阻止了。
许久，杜月笙才开口说道，“这个想法很特别，从来都没有人做过，记得我曾经见过几个洋妞，她们身上就穿着一种有别于肚兜的内衣，我想，现在上海滩上所谓的内衣厂应该弄的就是那种内衣吧，如果真的是，那么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哦，说说看！”黄金荣听完杜月笙的话后，好奇的问道。
“说实话，在很多方面，我们都不如洋人，什么都要靠进口，民族工业几乎处在了一个十分不利的处境，一旦洋人停止技术支持，那么我们的很多民族工业竟会瘫痪，可以这么说，我们被基本上是被洋人牵着鼻子在走……”
“妈的，不就是一女人内衣嘛，至于扯上民族工业吗？”杜月笙还没有说完，就被张啸林打断道。
“听月笙把话说完！”黄金荣冷冷的说道。
张啸林见黄金荣都发话了，只能乖乖的呆在一旁，杜月笙继续说道，“啸林兄，你且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实际上，我们之所以会被洋人牵着鼻子走，就是因为我们缺乏创新，在古代，我们是四大发明的发源地，可到了近代，洋人将我们的四大发明发扬光大，而我们呢，只顾着缅怀过去了，就以火yao为例，我们只会用火yao来造烟火，而洋人却造出了洋枪洋炮，并且还用这些洋枪洋炮敲开了我们的国门，说来惭愧啊，那些本来都是我们的东西。
老爷子，请原谅我把话题扯得那么远，这些其实都是我的有感而发，说实话，你刚开始说有人要做内衣生意的时候，我的想法跟啸林兄一样，都觉得这是崇洋媚外，伤风败俗的行为，但是细细一想，我又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我们的国人终于有了创新的思维，洋人总是能搞出新的花样，变着方的赚我们的钱，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反过来，去赚他们的钱呢？内衣这玩意，说白了也就是女人身上的一件贴身衣物而已，但是里面却有着巨大的商机，据我所知，即便是在国外，那些洋人也还没有注视这一方面，如果我们率先在这一领域开拓，那么我们将会占得先机，不仅如此，有了这个东西为榜样，将会大大的激发国人的想象力和创新能力，因为他们会知道，只有创新才能赚大钱，我想，能想出做这生意的人，定然是一个有大智慧之人！”
要是秦天听到杜月笙对他的评价后，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其实他就只是想赚点钱，做个土财主而已。
在听完杜月笙的侃侃而谈之后，张啸林大笑道，“月笙啊，知道你口才好，可没有想到竟然好到这种程度，连那屁大点的事，你都能整出这么大的道理来啊，看来铁嘴银牙这一称号，老弟你是当之无愧啊！”
“我倒觉得月笙说得有些道理，不错，这确实是件好事，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根据打听来的消息，那内衣厂所做的内衣比之洋人的还要好，只是苦于规模太小，如果要是有足够的资金注入，那么月笙你刚才说的话将有可能成为现实，我之所以把你们两个人都找来，就是希望听听你们的意见，然后在决定是不是要出资支持那家内衣厂。”黄金荣说道。
“您心中都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来问我们呢，这样吧，老爷子，你要是投资的话，就算上我杜月笙一份吧！”杜月笙说道。
“老爷子，那也算上我一份吧！”张啸林见杜月笙都表态了，也赶紧附和道。
“哦，你刚才不是还反对吗？”
“这……老爷子，您还不知道我吗？我向来都是以您为马首是瞻的，您做什么，我一定鞍前马后伺候着。”张晓林顿时大窘，只得含糊的解释道。
“好，很好，这事就这样定了，月笙啊，你就代表我们出面去处理这件事情吧，还有，那个办内衣厂的人是个人才，你要好生对待他，可不要乱用武力吓唬人哦！”
“那是自然，老爷子，我办事您放心，我这就去办！”说着，杜月笙站了起来，瞥了一眼张啸林，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张啸林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在杜月笙临走时的那一眼，看得张啸林心里十分的不爽，但是他有没有办法，很明显，黄金荣比较倾向于杜月笙，这对于他而言，可不是件好事，毕竟黄金荣现在还在世，如果黄金荣真的看好杜月笙的话，那么在黄金荣临终前，只要说让杜月笙继承他的位置，那么青帮上下谁敢不服呢，到时，恐怕就是他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了，想到这里，张啸林那光秃秃的脑门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汗水。
“啸林啊！在想什么呢？”
面对黄金荣的突然发问，张啸林显然很紧张，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好了好了，你和月笙都是我带出来的，你们是什么样的，我还不清楚吗？我知道你在害怕月笙将来会得势，害怕你自己会有危险，对不？”黄金荣不愧是人老成精，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猜出了张啸林心里想的事。
“老爷子明鉴，并非啸林贪图这一切，只是月笙他越来越有些目中无人，表面上跟我称兄道弟，可背地里总是不断排挤我，您刚才也看到了，他是怎么挤兑我的！”张啸林一脸无辜的说道。
“你们两个原本一文一武，是青帮的左膀右臂，我原本确实是想让你们其中一人在我百年之后担负起青帮这个重任，可是，我看你们这样，心寒啊，啸林啊，你生性耿直，玩心计，你不如月笙，如果真放任你们内斗下去，恐怕将来青帮将会变成一盘散沙，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出现，我先在这里跟你表个态吧，将来这头把交椅，我并不打算交给月笙，而是要交给你，因为我比较看好你！”黄金荣闭着眼睛，慢慢的将这个惊人的消息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老爷子，您说的是真的？”张啸林惊讶的站了起来说道，显然他很不相信，当然了，除了不相信，他还有些兴奋和害怕，兴奋的是他竟然是黄金荣内定的接班人，而害怕的是，刚才黄金荣说的那番话要是传到杜月笙耳里，恐怕事情将会很麻烦，为此，张啸林还赶紧的看了看四周。
“不用看了，这里不会有月笙的人，难道你还不相信我这把老骨头吗？”
张啸林心想，‘也是，这里是老爷子的地盘，月笙再嚣张，也不敢在这里安排人手！’
“啸林啊，我知道你很奇怪为什么我是选你而不是选月笙，对不？其实原因很简单，月笙这个人太攻于心计了，如果是当帮手的话，那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让他当家，虽然很有可能让青帮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但是更有可能使青帮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现在身逢乱世，我们应该谨慎一些，而你，虽然没有月笙那么有想法，但是至少要保住这份家业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才会把你当成是接班人，跟你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黄金荣一脸诚恳的说道。
“老爷子你放心，啸林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很好，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老爷子请说！”
“放过月笙！”
“这……好吧，既然老爷子发话了，啸林一定照办！”
“那就好，啸林啊，今天之事决不能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要不然……”说到这里，黄金荣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看得张啸林心惊肉跳。
“放心吧，老爷子，啸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张啸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赶紧说道。
“你也下去吧，说了那么久的话，我也累了！”黄金荣听完张啸林的话后，很是满意，紧接着，他便下了逐客令。
“老爷子，你好好休息吧，啸林告退了！”
在张啸林走后，原本空荡荡的大厅就只剩下了黄金荣一人，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内厅走出了一个年轻人，并且来到了黄金荣的身后，轻轻的为黄金荣按摩了起来。
“阿烈啊，你看他们两个人如何啊？”黄金荣连头也没有转，因为他知道身后之人是谁。
“老爷子，恕我直言，这两个人都不能成大事！”那人说道。
“为什么？”
“正如老爷子你说的那样，他们一文一武，原本搭配得很好，可要真的让其中一个人来坐头把交椅的话，恐怕青帮会大乱，张啸林自然不用多说，此人虽说粗中有细，但是好谋却又无谋，为人刚愎自用，听不得别人说实话，而他的性子又太过火爆，试问没有冷静的心态，又怎么能处理好所有突发的事情呢？至于杜月笙，说实话，此人城府很深，世故圆滑，且攻于心机，原本让他来当这个青帮的话事人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在了解此人之后，我发现了他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此人野心勃勃，似乎一个小小的上海滩远远满足不了他这样的人，这种人要是放在过去，那一定是一个雄霸一方的枭雄，但是在这样内忧外患的局势下，这样的人恐怕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时割据一方还是小事，如果要是卖国通敌，那我们都将成为千古罪人，故而此人也不可用。”那位年轻人一边给黄金荣按摩，一边分析道。
“卖国通敌？这会不会太严重了一些啊！”黄金荣发问的同时，脸上看不到任何一丝表情。
“最近杜月笙跟洋人走得很近，特别是英法日三国，所以我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以杜月笙的为人，只要有需要，他绝对不会在乎什么卖不卖国的，因为在他的眼中只有利益，老爷子，我等原本是就是江湖儿女，即便是快意恩仇，一语不合便杀人，那也是小节而已，但是在民族大义上，我们却不能马虎，因为我们身体里流着的是炎黄子孙的血。”
“好个民族大义，阿烈啊，你是我的最后一步棋，虽然把你当成棋子，你可能会不开心，但是你应该很清楚，我这把老骨头心里面到底想的是什么，我老了，啸林和月笙又不适合当我接班人，所以我需要一个能担得起重任的人，小烈，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老爷子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老爷子的厚望！”
“恩，好了，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短了，是该让你出去磨练磨练了，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就是去接近一个叫秦天的家伙，跟他交朋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此人将会是你将来最有力的帮手……”黄金荣似乎还有话没有说话，可奇怪的是，黄金荣并没有打算要把话说完，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老爷子，您就这么肯定！”年轻人并没有察觉到黄金荣的动作，只顾着问道。
黄金荣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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