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来适去
气温宜人的时候过去了,又是一个冬季。风夹带着落叶在空中回旋。山遗忍不住伸出手指,吸引山中清风在他指间盘桓。他总沉迷于这种带着某种韵律的东西,等待的时间变得一点也不难熬。
李淳风看着山遗沉浸在游戏中的表情,忍不住放慢速度。他在茅山已经呆了大半年,和山遗也益见亲密。虽然山遗年纪比他小得多,但面对比他小三岁的山遗,他总提不起兄友弟恭的劲,他和山遗是友伴,平等相待的友伴。
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个奇异的小孩,但事实上山遗比他奇异的多。比如山遗不用吃饭,还可以控制很多东西,年纪不大道理很多……似乎想起他来就觉得他与众不同,就算在怪人多多的茅山,他也不同的厉害。
像他现在明明沉浸在玩弄风和落叶的游戏中,却又给人他不在这个世间的强烈感觉。明明这么热爱生活,总能从生活中挖掘出乐趣,却又好像对自己的存在很不满的样子。有时口若悬河,有时沉默寡言。山遗的另一个友伴裴真灵对他说,生灵总是有阴有阳,异人不过是阴阳太强大以致无法协调罢了,以后会慢慢调和的。
大概真是如此吧。
山遗感觉到李淳风的视线,就放掉指间玩弄的正欢的落叶,向正走过来的李淳风招起手来。
李淳风加快脚步,到山遗旁边坐好。
浓郁的香气传来,李淳风知道山遗又在这里烤豆子。
这是他们两人最常碰面的地方,山遗说这是“秘密基地”。其实,也没有什么秘密,只是一块卡在峰顶下的大石罢了。
这块大石身在空中足有半丈多,勉强还算平整,只是中有一条裂缝。山遗常拿些东西塞在裂的比较大的地方然后烤食。
李淳风起初觉得很有意思,自己偷偷用这种简陋的方法吃东西总能带来很大的趣味。只是这样几次后,也视若平常,倒是山遗总记挂着不时拷点食物,似乎还是很新鲜的样子。
基于山遗是个奇怪的人,他就不说什么了。
李淳风坐下后,山遗立刻开始抱怨修行的无趣,读经解经什么的无聊死了,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之类之类的。
这时候,他的最大职责就是做好一个倾听者。
其实,听山遗说话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当他口若悬河的时候,听的人根本跟不上他的思路,只能懵懂地被他牵着鼻子走,只觉他说的都有道理,但到底说的什么有道理的是什么完全记不清楚。就像他的梦境一样,来到一个地方,却完全不知道这是哪里,里面充斥的事物都是什么,仅仅是一个茫然的客人,却又不自觉地沉迷其中。
山遗说话的时候,好像向他打开了自己内心的大门,他又总看不明白,除了继续听下去,什么也做不了。
奇怪的是,对此,他和山遗都不觉得遗憾。
山遗大概本意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内心世界吧。他感受到山遗的这种心情,所以才轻易接受这件事情。
这就是友伴的体贴。
虽然他认为山遗根本没有必要质疑自己的存在,山遗的经文修行也很有必要。
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
这样浅显的道理,山遗如此的聪明人也很难理解和做到。
或者,山遗根本不愿意去理解吧。
……
李淳风敏感地看出唯一的友伴好像在不自觉地排斥某种东西。但内向的他说不出什么劝说人的话,只能默默倾听,继续包容着。
冬日阳光下,豆子的香气围绕在悬石上两个童子的周围。
又一个平常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