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阁前有一排守卫站立,我和元哥哥对视了一眼。元哥哥的目光中颇有了然之色,似在道:“果然在这里!”
我朝他微微一笑,无声道:“现下咱们该如何进去?”
元哥哥蹙了蹙眉头,低声道:“少不得,咱们只有打草惊蛇,硬冲进去了!”
倘若我未受伤,念个隐字诀,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了进去,倒是易如反掌。可是现在身上有伤,别说带着元哥哥,就是自己进去,也难保不被他人发现。当下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的守卫,犹豫着点了点头。
元哥哥捏紧了握住我的手掌,悄声道:“我去对付那些守卫,你受了伤,不要妄自行动,先在这里等着我!”说完,就待要长身立起,我却忽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有人!”
果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和元哥哥缩身墙后,朝来路望去。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见昏沉的天色中,三个蒙面黑衣人正迅疾无比地弓身朝这边悄然而来,看上去足不点地、整个人仿佛便隔着一指在空中飘移一般。
不出片刻,那三个黑衣人已经到了雨花阁前,守卫们却依旧恍若未觉。那三个黑衣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个黑衣人站立原地,另两个黑衣人欺身上前,电光火石间,只听得几记短促的‘啊、啊’叫声中,一排守卫齐刷刷倒地,站在原地的黑衣人如箭般飞身冲入阁中。另两个黑衣人却不知从怀中掏出什么物事,往地上的守卫尸体上一倒,尸体顿时化为一滩黑血。
我心中惊异,依稀记得曾在哪里看到过同样的场景,不由回头看了元哥哥一眼。元哥哥亦正在同时看向了我,无声道:“雪衣派。”
雪衣派!难道又是她们?
可是她们为什么也要来抢这神农草?!这几个念头只是飞速地在脑子中转了几转,那另两个黑衣人也已经冲进了阁中。元哥哥低声道:“丫头,你留在这里!”长身而立,一踮双足,整个人如大鹏般飞了进去。
我站起身来,四周忽然吹过一阵寒风,我不禁颤抖了几记,背后只感到阵阵凉意。刚才那心意诀消耗法力竟然如此之大!
当下我再不敢托大,忙盘腿坐回原地,按照仙法口诀默念,真气在全身游走了几个来回,周身才渐渐暖和了起来。
待我睁开眼,那三个黑衣人已经冲出阁来。其中一个黑衣人手中拿着一个盒子,我一惊,忙飞身跃起,身后阁中又腾出一人,正是阿元。
那手拿盒子的黑衣人回头冷笑了一声,从身后抛出长剑,那长剑在空中转了几圈后,便稳稳定在半空。那黑衣人跃了上去,右足一沉,长剑应声而动,朝空中飞起。
我只听得阿元轻呼道:“御剑飞行!”刷刷两声,却是另两个黑衣人持剑拦住了他。
眼看那黑衣人拿着神农草就要逃走,我顾不得受伤体虚,飞身窜了上去,右足点在长剑之上,一把扯住黑衣人手臂,低声道:“把东西留下!”
长剑疾行,夜风猎猎吹起我们的衣裳。那黑衣人面纱下的双眼如光,冷冷凝视着我,须臾伸出一掌,迅捷无比地朝我肩上袭来。我侧身避开,脚下晃了几晃,黑衣人的手指变钩,朝我双目勾来,我一惊,飞身向后一仰,顿时从剑上跌落下来。胸口处气血翻滚,身子直直往下掉去,我一咬牙关,猛地用手一拍飞剑,整个人重又在半空中站直,飞身朝前追去。
那黑衣人回头朝我望来,她的功力深厚,然而尚需御剑飞行,我却无需一物自在空中随意飞走,想来她心中必然大惊。我不待她回过神来,提气伸出右手朝她身上击去,这一下虽然伤后血气尚虚,然而却用上了全身力气,只听得夜色中她低呼一声,整个人跌落飞剑,直直朝下坠落。那装着神农草的盒子却依然紧紧握在她的手中。
我在半空中伸手捞住了她,手指扣住她右手脉门,道:“把东西给我,我留你一命。”她却兀自冷冷一笑,双眼冷冽如冰,低声道:“休想!”
此时我们二人犹自身在半空之中,她既没了飞剑,我便只能用我的气力来托住她的下坠之势,初时尚不觉得,然而说完了这句话,眼前忽然一黑,喉咙一甜,嘴角有血流出。我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只得带着她朝下飞去。
待落了地,我胸口处已经痛得如同刀割,整个人弓身而立,再也站直不起。双手也不知何时放开了她的脉门,那人如游鱼般顺着地草堪堪滑开三尺之外,目光灼灼,警惕地盯着我看。想是猜不透我为何忽然之间失了气力。
我心急如焚,然而一时之间却无计可施。情急之下厉声道:“你们雪衣派的人为何要来跟我们抢这神农草?”
她微微一愣,须臾方冷笑道:“既然被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就留你不得了!”说完,挥掌如刀,飞身朝我击来。
我全身无力,当下再无法抗拒,只有紧紧闭起眼睛,掌刀凄厉地击在我肩上,‘啪’一声响,我整个人向后弹去。鲜血喷涌而出,胸痛欲裂,浑身的血都在沸腾、燃烧,便仿佛顷刻间将要死过去一般。
这种感觉从来未有过。我堂堂一个天上的神仙,居然也会死在凡人的手中?我觉得想笑,然而一扯嘴角,满嘴的血却哗哗流了下来。
我勉强抬起手,费力地去擦拭。暗夜之中,殷红的血顺着我的指尖滴滴掉落在地上,看上去又诡异又恐惧。眼前开始恍惚、模糊,我微微晃了晃头,试图聚焦自己的眼神,可是不能够。
似乎出现了幻觉。有一大片一大片雪白的花,细细碎碎的山花烂漫,漫天遍野、永无止境。蓝天白云之下,有一个男子的背影又遥远又模糊,我伸出手想触摸,却怎么样也碰不到。
“不……”我从喉咙深处茫然艰难地吐出这个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顷刻之间会觉得这样心痛?我原本是没有心的不是吗?王母妈妈说过……小仙女都是没有心的,既然没有心,又何来的疼痛?可是……它分明在痛,这样清晰又深刻的疼痛。似乎只要每看他一眼,就是一次又剧烈又绝望的痛楚。他在叹息,白色的花的海洋中,这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微展广袖,昂首低语道:“你看,这样的天色可真美……”
他的声音这样熟悉……他是谁?他是谁?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又是谁?!
我蓦然睁开眼睛,耳朵嗡嗡作响,让人难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顺着我的呼吸涌上了头顶,有个人影在我眼前晃荡,我猛地伸出手,快如闪电地挥掌向前,黑夜中,只听到一声惨烈的低呼,那人的身影直直朝外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