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放下了笛子,回头朝我微笑:“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一笑:“阿信,刚才那首是什么歌?怪好听的。”
阿信的眼眸微亮,笑容中却带着忧伤:“有所思。”
我凝视着阿信明净如水的脸庞,安静地听着他缓缓的吟:“杳杳与人期,遥遥有所思。相对春那剧,相望景偏迟。当由分别久,梦还来自疑。……这是一首乐府诗。”
我用双手撑住了下颚,而阿信望着月光,昂首悠然的微笑:“萤珠儿,你听说过这首歌么?”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答他:“没有……你知道,我听过的诗歌比较少。”
月光将阿信的身子照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他的唇边含着一抹笑,庭院清辉,如烟似雾,如梦如幻。
我忽然心念一动:“阿信,这是首情诗罢?”
阿信垂眸抚着笛子,漫不经心地答:“恩。”
“你是有喜欢的人,却不能够跟她在一起,对么?”
我笑眯眯地说。以为猜对了阿信的心事,而有些得意忘形了起来。
阿信愣一愣,转而笑了:“怎么……萤珠儿是这么想的么?”
我一扬下巴:“自然!”
我第一次见阿信笑得这么开心:“原来……可是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经历呢?诚然,假若有倒也是好,可惜不是。”他嘴角的笑意盎然,“有所思,倒也仅仅只是有所思而已。假若有确切的所思……恩,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阿信眼里的忧郁又升了起来,唉,为什么他好似有这样多的忧伤。
可是——想起刚才阿信开心的笑颜,我又觉得快乐。
阿信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么?所以他才这么忧郁罢?书上总说,有爱人就会变得快乐,阿信,总是寂寞的。
我很少见到阿信出门,抚琴吹笛、对月当歌、闲庭信步,阿信总是这样散漫清凉的一个少年,我在阿信的医治下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可是我知道他不快乐。
我在天庭——那些日子也还是快乐的罢?因为尽干些调皮捣蛋的坏事,神仙们都在背后说我的坏话,玉帝爹爹终于忍无可忍,将我贬下人间。
人间,我倒是喜欢的。我向往世人口中生死与共的爱情,可惜,我少了凡人的那一颗心,对那样的感情,竟也分外觉得空茫起来。
是什么样子的感情呢?象我与天*的那一株绛珠草那般算不算?或者,是如嫦娥姐姐身边的玉兔?
爱情——这样古怪的两个字,倒真是令人费解。
睡前的胡思乱想并不能打扰我的好眠,这日一睁眼,便看到红日高照,又是一个好晴天。我不禁欢快地蹦下床来,大嚷着拉起小芷和小荷:“快!今天陪我去捉鱼!”
小芷与小荷是阿信吩咐特来服侍我的使女,我喜小芷的伶俐、小荷的憨实,她们年纪亦与我相仿,总难掩一股子小孩子爱玩的心性。故而听到我的怂恿,便也兴高采烈地计划了起来。
总是要先洗漱穿戴的。在古代就是有这点不好,衣裳和头饰都繁琐,幸而有了这两个小女孩子。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明媚的容颜,仿如天*烂漫的蝴蝶兰,漆黑的双眸莹亮如珠,乌黑的发丝在鬓间绾起,粉绿色的衣裳灿烂可爱。
在天庭,我是未满十六岁的小仙女。然而天庭一日,抵得上人间一年,如此算来,在人间,我又是个几百年的老妖怪了呢?
这样想着,我不禁抿嘴一笑。
门边有轻笑和絮语声,我回头,看到两个娇小闪躲的身影。转了转眼珠子,便明了是谁人,扬声笑道:“小芜、小荇,你们还不快进来!”
阿信将这四个小侍女取这样的名字,倒真是雅致。每每唤起她们的名字,我总是想起荷塘月色,清冷优雅。
小芜和小荇嬉笑着探了进来,笑着说:“萤姑娘,公子今日出门了呢。”
就知道,阿信素日为人清淡,这两个小姑娘也憋闷得坏了吧?我调皮地一歪头,假装不解:“那又怎么了?”
小芜和小荇笑着对视了一眼,又悄悄推了推对方的身子,小芜才扭扭捏捏的说:“小芷说……姑娘今日要带她们去捉鱼,咱们也去,成不成?等公子回来了,你帮我们说说情……”
小荇暗地里冲小芷一吐舌头,我倒禁不住先笑了起来:“去罢!公子哪里又会怪你们了?”
话音未落,四个小姑娘已经欢喜地欢呼了起来。
花园里的小溪引自府外,溪流清浅,间中有圆润的石子,如玻璃般点缀其中。喜的是小鱼儿成群来去,憨厚可爱。我和小芜、小荷挽起裙子步入水中,小荇、小芷提着瓶子紧随其后,不时惊呼几句:“在这里!”“这里有鱼!”偶尔又遗憾地叫:“哎呀,逃走了!”
花园里,一派葱绿景象。层层叠叠的云箩下,假山上姹紫嫣红开遍。我看见小芷和小荇美丽娇憨的身影,转头,又瞥见小荷和小芜灿烂的笑颜,心中,也是欢喜。
天上有云,让这淡淡的蓝色更显娟秀脱俗。我笑着追鱼儿跑,它们身姿圆滑,见我手抓来,转身一扭便闪了开去,我纵身一扑,却冷不防猛地栽入水中。小芷笑着攀下水来扶我,小荇和小芜却是顺着小溪去得远了。
须臾,听得小荇的欢呼声:“抓到了!抓到了!”小芜笑得欢快,小荷也忙忙奔去,小芷只顾扶着我,我拍水笑道:“你也去!拿瓶子去盛鱼!”说着,忙忙的扶了岸上来,俯身拎起鞋子就朝前奔去。
小荇和小芜的笑声更欢畅了,小荷和小芷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转弯处,我只顾着笑,脚下步履却也慢了。可是——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咦?那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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