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璃见那妇人走了,又呆了一会,再没有人出现在院子里。转头看看暮绻然,见他双眼紧闭,表情痛楚,只得将他倚着竹子坐好,自己悄悄走出竹丛,很谨慎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刚走到那排简舍前面,便又听见一个压抑的女子声音在低低地唱:“归归黄淡思,逐郎还去来。归归黄淡百,逐郎何处索。心中不能言,腹作车轮旋。与郎相知时,但恐旁人闻……”歌声哀婉动听,无比幽怨低沉,小璃也听得入了神,不由自主地将耳朵贴到门上细听。
那女子复又唱:“我与欢相怜,约誓底言者?常叹负情人,郎今果成诈……”那歌声一线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至低得听不到声息。
耳边门板突然“嘭”地一声巨响,小璃惊得坐到了地上,看见那门上大锁咣咣直响,门缝里一只亮光灼灼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小璃,尖声笑道:“啊哈哈哈!是他让你来看我的么?我知道了,定是他让你来看我的!他没忘记我,他果然没有忘记我!你带了他的信来没有?带来没有?给我啊!快给我啊!”一面说一面死命挠门,挠得那门兹啦兹啦地刺耳地响,似乎马上就要将门抓烂了破门而出一般。
小璃被这疯女人吓得魂不附体,后院又传来了那妇人的叫骂声,连滚带爬地跑回暮绻然身边把脸伏在他背上不敢出声。
那妇人怒发冲冠黑着脸从后院跑出来,手中握着一只粗大的竹棍,骂骂咧咧地掏出钥匙打开锁,进去便挥棍乱打,打得那疯子惨叫告饶,又哭又笑,疯子忍住痛,拉住妇人的棍子流着眼泪笑嘻嘻地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极为神秘地挨近那妇人:“他派人来看我了!他写信来了!他马上就要接我进宫了!”一面说一面得意地哈哈狂笑。
那妇人“呸”地一口唾沫吐在那疯女人脸上,厌恶地骂道:“贱货!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以为攀上了高枝儿便要变作凤凰了?看看你这模样!若不是老爷可怜你留了你的命在这里,你就跟条死狗一样在烂死在乱葬岗上了!”恨恨地又一棍打去,那疯子惨叫一声,妇人又骂道:“狗贱妇!你那男人是何等身份,怎么会要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下作娼妇!都是你害了我陪你在这里不死不活!”狠狠几棍下去,那疯子打得在地上乱滚哭叫。
妇人打够了,拄着竹棍呼呼喘气,道:“看你再敢不敢乱叫吵闹!”锁上门便往后院去了。
小璃听那疯子被打得可怜,于心不忍,待那妇人走了又潜到那里去往门缝看了一下,那疯子躺在地上,不哭不闹,一动不动。
一缕自窗角射进来的阳光中,疯子的眼角泪水盈盈,在昏暗的房间里,竟然折射出明亮的光华。
小璃记挂暮绻然的伤势,只得扔下心头怜悯,又往侧边寻了寻。见那边好几间都是空屋,急忙扶了暮绻然,将他藏到那一排最靠里的房间里。刚准备坐下,想了想,觉得不对,便又将他扶住出去,带好门,扶他到了迎着院门那间最外面显眼的空房里,躲在一堆杂物下。
暮绻然眼晴闭得紧紧地,嘴唇发白,气息紊乱,只是迷迷糊糊跟着小璃踉踉跄跄地在走。小璃心里七上八下,扶他靠墙坐下后,握了握暮绻然的手。
他的手指冰凉,又湿又冷。
她拍了拍暮绻然的面颊,想叫醒他,可是他并没什么反应。小璃努力回忆现代的急救常识,越急越想不起来,只好抓住他的手,用指尖用力按压他的虎口,又用大拇指使劲掐他的人中,仍是没什么作用。又掐又打了一会,急得快流泪了,暮绻然这才终于轻轻嗯了一声,慢慢张开了眼睛。
小璃见他清醒过来,喜极而泣,欢喜地搂住他的头悄声哭道:“你总算醒了!你可吓坏我了!”
暮绻然半张着眼睛定定地望着小璃好大一会不出声,小璃又害怕起来,刚想再检查一下他的情况,他却轻轻笑了起来:“你很怕我死吗?”
小璃含泪点点头:“你怎么了?我见你的时候都没有伤得这么重的!”
暮绻然吃力地笑了一笑道:“是啊,我那时候受了伤都一直很厉害的对吧?”望着小璃慢慢地道:“本来我腰上中的刀伤便有很厉害的毒,是我一直用药压制着才不致毒发,刚才那个范都尉是使毒的高手,交手时他便察觉到我曾经中毒,便又在他的兵器上使了另一种毒后刺伤了我后背。如今二毒齐发,我看来是不成的了……”
小璃泪如泉涌,拉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摩挲:“你别说这样的话……你以前吃的什么药可以抑制毒性?你赶快吃呀!”
暮绻然无力地摇头:“没有用的,最多只能延缓一下,但这样却是饮鸠止渴,到时候发作得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