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谁是我。
方雅从来也没有觉得这两句句子的含义是一样的。我是谁,仅仅只是我不知道我的身份,我还在,而谁是我,是已经失去了自己,自己究竟是什么,也不清楚。方雅就不清楚现在自己是什么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所有的秘密。当沈娅昕看着她笑的时候,她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这个信念。
电话猛地响了起来,方雅拿起手机来看,是一条短信“明早十点半,清远殡仪馆,我父亲的追悼会。”是吕贤发来的。
即便方才两个人才吵了一架,但吕贤似乎却已经恢复常态了。方雅也松了一口气,给他回了一条:“知道了。我会准时来的。今天……对不起,我态度不好。”
吕贤看到之后,很快便回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今天的脑子有些糊涂了,对你说话的态度也不好。
方雅只看了一眼,便不再说什么了。抬起头来看有些愣神的沈娅昕,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娅昕。你说,什么地方可以最快的查到一个人的身份呢?”
吕颂平的生前人缘关系应该不错,追悼会的当天来了不少的人。吕贤虽然从前也向她介绍过有些。但是最终来的时候,发现四周的人都还是不认识的,也颇是尴尬。只得与沈娅昕两个人在一边看他们进进出出的忙来忙去。
吕贤的左手臂上带着沉重的黑色纱布,见方雅和沈娅昕两个人来了,也给她们两块别在手臂上,他的脸色并不是太好,平日里充满着自信和神采的眼眸里黯淡了不少,看上去倒是添了几分沉稳。
方雅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是低下了头来。吕贤便也不说话,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去忙了。
两边摆着送来的花圈,白布条挂着诸如深切哀悼之类的话。大厅的中央悬挂着吕颂平的照像,看上去精神却是萎靡不振的。人们都在低声的交谈着,窃窃私语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他们无关。方雅和沈娅昕很沉默,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一切都与她们格格不入,仿佛她们两个人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
另一个世界?!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词……
不多会儿,大约是客人都到齐了。也是时间到了。开始进入了程序。先是由吕颂平原来单位里的领导讲话,无非都是一些生平事迹,重大事件,总结陈词,夸奖一番,然后深表哀婉之类的。方雅并没有认真听,只是现场是这样的诡异的安静,让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从背后窥视着她,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接着是平静的哀悼,由吕贤上去讲话。方雅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只过了一天就看上去那般的憔悴,开始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更让人觉得深深的无奈。
方雅是向来都不喜欢这样的场面的。这让她觉得很压抑,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似的,喘不过气来。她总是觉得四周会有所有的灵魂在飘荡,在看着她,或者,就在她的身侧?头顶?
方雅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急于逃开,可是只这么一低头和胡思乱想的空,吕贤竟然走了下来,站到她的身边来,轻轻的唤了一声:“雅。”
方雅抬头看他,面色差极了,似随时都会倒下一般,只得暗中的搀了他一把,温和纯净的力量。吕贤惨淡一笑。
又是沉重的气氛。直到遗体告别的仪式开始,由吕贤领头绕着遗体走一圈,然后献上一朵花。方雅静静的跟在吕贤的后面,想要闭上眼睛。她不想看见死尸,那种无以名状的感觉仿佛有人用尖利的指甲掐住她的咽喉一般没法呼吸。
可是,她还是看了。没有什么特殊的,和那天在现场看见的时候面目全非的样子并没有多大的改善。只是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身上和脸上的血迹给清理干净了,还化了妆。不过还是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颧骨变得那样的突出,颅骨深深的下陷,显然是因为摔下来的时候所造成的,一点也不像原来的样子了。几乎有些认不出来。人死了都会变成这样吗?
方雅没有理由的雾气上涌,觉得有些悲哀。都是因为方舞,不然这个老人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只是这么一个转念,再去看那吕颂平的脸的时候,方雅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那般的惊骇——只看见那“吕颂平”猛地睁开了双眼,不,不能够被称为是双眼,而是一个空洞洞的眼眶和另一个吊着一只眼珠子的眼睛,瞪大了的眼球紧紧的盯着方雅,他的脸皮变成了块状的,仿佛像是干裂了的墙壁,墙灰簌簌的往下落,变成块状了的脸皮一点点的脱落,露出了暗红色的血管,里面的血液却是凝固的,没有滴下来分毫,只是从额角处,头发也开始大量的脱落,黏在了那脸上,面目全非,可是,即使是这样,那“吕颂平”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楚的紧紧的盯着方雅,死死的盯着方雅,方雅想要惊叫出声!
可是,却发现完全没有办法出声!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的,她发现连扭动脖子也是那样的困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在玻璃罩子里的吕颂平在用他那猛地变长了的指甲狠狠的挠那玻璃罩子,尖利的指甲发出“刺啦刺啦”地,令人的心脏也发凉的声音,可是无能为力,方雅动不了!她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