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宫殿,不过是一座塔型的白色小房子,有十几层,每一层三四间——比起紫鸾殿,可真是差得远了。不是说是圣女的驻地吗——怎么看却像一个金丝雀的囚笼?
“换好了吗?”远远地,就听见洗雨堂的追问。
“好了好了。”廷夏忙着拖着一身雪白的长裙跑出去,由于裙摆太长,一不小心踩住,连着被一拉,往前倾倒出去。
本以为就这样会摔个四肢伏地,却感觉被一股风轻轻带起,自己在半空中转了三四个圈,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廷夏只觉得好神奇。
“步履轻盈如鸿,身姿曼妙如孔雀,眼波如秋水含黛,旋转如飞流旋即……你这样走路莽莽撞撞的,怎么会是一届圣女应有之姿……简直……就像个莽撞的乡野孩童……”
廷夏觉得委屈,自己本来就是个孩童而已嘛。难道这些人竟然要把我训练成和浩水那么优雅多情的人?
说话的人是个胖胖的妇人,年纪大约四十多岁,脸色倒是温和,让廷夏想起凤凰城里的奶娘……不过,她显然是过于凶了,拿起戒尺啪啪地就敲在了廷夏的手板心,疼得她都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打我啊?”廷夏说着都快哭了。
“这是一个小教训!”胖妇人道,转而对身后的侍女七八个人说:“你们走给她看!”
“是!”众人皆向前一长揖,整齐如同一个。
说毕,真的连腿来回摆动都无法看见,走了一个来回,停住。
“看看!这才叫行走!”胖妇人向廷夏一板一眼地说。
走路就走路嘛,怎么会有这么多名堂——这个圣女还真不是好当的!
“这位,就是有名的舞姬——舞春秋……”洗雨堂躲在角落里,慢慢地喝茶,不慌不忙地介绍说:“从今天开始,就由她来教你行走和礼仪的基本……”
“可舞姬……”在廷夏的印象里,能够做舞姬的女子,必定身材纤细,腰腹就跟柳枝一样……可是这位……大腹便便……足足有一百斤的样子……如何能成舞姬?
大约是看出来廷夏在想什么,舞春秋慢慢地道:“身姿乃发于心,表于体……真的舞者是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的……”
说着,她忽然像飞起来,一样,转了一个圈。落回原时,以足尖落地,毫无声音。
“当然啦……舞姬的年龄是一个问题……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如果还可以不胖……那是你的造化……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躲到魔教里来,还不就是为了不再得见于世人……”舞春秋感叹地说:“真的能够踏歌而舞的时间,也就是短短的七八年而已……”
可能是太过于感慨了,舞春秋一下就柔和了许多,也没有刚才那样严厉。
“想当年,名动京城的舞春秋……可是让多少王孙公子梦寐以求……如果他们知道你跑到教里来,成为了一个平凡的妇人……恐怕他们也会黯然流泪的吧……”
时光不老,佳人老——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吧。
怕廷夏不理解,说话的男子笑道:“在下略懂琴艺,特别来教殿下音律……”
廷夏再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只看得出他面容白皙,穿着短布衣服,更像一个乡野的浪人,而不是他口中说的会弹奏琴音的人。
“这是高旭……一个琴师。”洗雨堂淡淡地又喝了一口茶。
一个琴师?
“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你的名字……”是啊,到底是在哪里啊?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在下在京城为人奏琴……”高旭说话时倒是温文儒雅。
呀!廷夏猛然想起,早前是听过这个响当当的名字!
“你难道是那个曾经担任皇宫琴艺总管近二十年的琴艺神童——高旭?!”
“不敢。在下就是高旭……天下间也只有一个,没有第二个……”高旭说得十分轻松淡然。
据廷夏所知,这个叫高旭的人,六岁就受到举荐,进入宫廷,为皇帝演奏……十三岁已经成为天下第一的琴师……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廷夏问。
“你问她吧……”高旭指着舞春秋贼贼地坏笑起来。
舞春秋看见廷夏十分不解地望向自己,于是解释说:“早在二十年前,他就跟着……我去哪里,他便要去哪里……所以……”
“所以,后来她就嫁给他,他就娶了她……”洗雨堂说话总是抓住要害。
原来如此!搞了半天,这是一对鸳鸯啊……曲艺配舞技……也是天下少有的良配姻缘……
“可惜,这两年,她总是嫌弃我……说我弹奏的曲子忽快忽慢,也少了严肃……最近还在和我制气……”高旭说起来,的确有少少的哀怨之色。
“活该。”舞春秋说话和洗雨堂一个德性,都是冷冷的,却一阵见血。
呵呵,这两口子,还真有意思。廷夏笑起来,却感觉忽然被人从头上提起来,果然再一看,脚已经离地面高达丈余……
“小的虎贲!负责锻炼殿下的身体……”说话的是一个重如泰山的赤膊大汉。
得,一个教跳舞的,一个教音律的,现在又来了一个练身子的——是不是还有什么啊?
果然,在廷夏的视线右方,出现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的身影。他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笑,静默如同死物。
“他是忧瑞,是教你学习典故的……”
一个小孩来教自己典故,是不是也……
也许是为了解答自己的疑问,洗雨堂补充说:“别看他个子小,其实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十四岁那年,偷吃了鬼姬制的丹药,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其意思是,再也无法长大了。那么,那丹药——岂非就是世人趋之若鹜的青春常驻的神药?
“可惜……此丹性子特烈……我心脉尽数被损毁……可能随时都会忽然死去……”说着,他竟然从袖口拿出一快帕子,只是随意咳嗽了两下,帕子上尽数沾染了鲜红色的血……
“你这样……”廷夏都不免有点为他担心。
“殿下无须劳心……鬼姬大人为我调制了适应的良药,每一年为我还一颗心……因此勉强也活到了现在……”
“哈哈哈哈……你是骗人的吧……”廷夏忽然笑道。
再反观其他人,没有一个人会笑——莫非,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要换心?心……没了,不就死了吗?
不等廷夏反应过来,虎贲用力将廷夏举到高高在上的一张长白椅子上,其他人包括洗雨堂在内,忽然齐刷刷地跪下。
“吾等誓死为殿下效忠!”声音犹如洪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