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散开。
像一根巨木一般,立在石柱上的人,就是妖面。他穿一身沧蓝色的长袍,银白如雪丝一样的长发随风飘摇。没人看见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什么时候站在了这里……
但是他来了。犹如一阵烟。
逆火觉得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要沸腾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年第一次见到魔尊。他的面容那么慈祥,一把从雪坑里讲自己拉出来,也是轻轻地用手抚mo自己的头发,问:“你愿意为我而活吗?”
活?不到五六岁的少年的心里,对于活这个字百感交集。究竟什么才是活着,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父母早亡,姐姐和族人都死了,无依无靠的少年不知走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他以为自己就会死在茫茫的雪海之中。可不想遇见了那个人。
“人为什么要活着?”
“为了变强,孩子。”灭世笑着抚弄少年的衣摆,塞给他一个馒头:“只有活着,才能变得强大……才能占据在这世间的顶端……做他们的神……”
“神……”少男迟疑了,这世上真的有神吗?如果有的话,他为什么不救姐姐,为什么不杀死那些坏人?不,不可能有神的,根本神就不存在。他们不过是大家幻想出来的慰藉,一个可笑的谎言。
“对,就是神。总有一天你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要这人世变成什么样子,它就会变成什么样子……”灭世望着远方,似乎在看着什么。眼神很空蒙,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这男人的话,让少年忽然眼前一亮。
是了,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自己就渴望着有一天成为最强大的人,来主宰这个人间……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原来你的了……你会有一个新的名字……”
“是什么?”少年抬脸问。
“逆火!”
到处是人声鼎沸,如雷鸣般的呐喊。他们,他们,还有他们,都是其中的看客……
也许他们一开始就不打算赢,所以歌少卿才没有走完三百剑,就让自己折断了手中的兵刃,却巧妙地刺破了自己的肩胛……
所以古行舟明明可以用木狗缠住自己,而再与自己肉搏的,他知道,这才是古行舟的一贯打法——用匕首突袭……但是他么有这样做,而是在木狗被击破之时,恰如其分地点到即止……
所以绿衣女子施的,可以不是迷昏药,而是致命的毒药……但她却手下留情……
这就是他愤恨的原因。
因为自己是三大御兽之一,魔尊的左右手——所以才侥幸地被让着成为第一。他们不求第一,只有表现突出,被人重视……可这所谓的第一呢?他根本就不是……不是!不过是想要自己的力量取得一次胜利,就那么难吗?
难道不正因为如此,他才摈弃了引火之术,而以长刀参加的比武吗?
罢了……
逆火抬眼冷冷地望向伫立在远处的蓝色影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来吧,来得痛快一点吧!如果对手是妖面,他还会不会让自己呢?应该不会吧……从他的眼神,逆火突然感觉到很开心。
也许,这时比武才刚刚开始……
“请。”逆火恭敬地说了声。
作为回礼的,妖面点了点头。抖手,就抽出一支箭,向后一弯身,亮出一把弯弓。这把弓色泽暗淡,浑身呈朱红血色……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把弓叫鬼泣,是魔尊灭世的心爱之物,没想到竟然给了他!
众人哗然,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火!大火!熊熊的大火!
好热!感觉浑身都在燃烧……
也不能呼吸……
那个躺在血泊中的人是谁?看不清楚……再走近一些呢?他好熟悉,好熟悉……一定在哪里见过!
那倔强的眼神,还有……
是逆火!
廷夏一下从床上翻坐起来,身上却是汗。
“你醒了?”说话的人是舞春秋,她用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胳膊。好像母亲那样温柔。
“这是……我怎么了?”廷夏只觉得头好痛,喉咙像是火烧一样。
“你不记得了?全部都不记得了吗?”舞春秋十分诧异地望向身边的其他人,他们是一直像家人陪伴着廷夏高旭、忧瑞和虎贲:“看来鬼姬所言,果然是真的……”
众人神色皆是黯然。
“到底是怎么了?”廷夏只觉得头很疼,身子也是,好像每一寸骨节都断裂开过。
“没什么。”舞春秋背过去,用笑着的语气说:“你在沧渺嗜血之战最后一战里,为了帮受到重创的逆火大人……跳下了祭坛……”
跳下祭坛?沧渺嗜血之战?逆火?
为什么自己一点记忆也没有,只觉得被火在烧,漫天的火光,像是铺天盖地的梦魇……廷夏连忙追问:“那逆火他……还好吗?”
好?舞春秋愣了愣,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在这种时候,是不是该坦诚地将事情告诉这孩子呢?
看着高旭点了点头,舞春秋一咬牙:“逆火大人……他……很好。”
终于还是不忍心……
“真的?”廷夏不信,以她最近对舞春秋的了解,她不善说谎,她一说谎,就容易脸红……此刻她的样子,的确让人廷夏起疑。
廷夏勉强着下床,拉住了舞春秋的衣袖,认真地说:“好姐姐,我们在一起,都是你在照顾我……我步子不对,或者身姿不协调,也都是你在提点……”
舞春秋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听。
“现在我求你,告诉我……逆火,还有之前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而我……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舞春秋为难极了,难道要告诉这孩子,她为了救下倒在血泊中的逆火,不顾一切地跳下了沧渺祭坛,以自己渺小而孱弱的身体去抵挡妖面的昼轨剑气?
就在千钧一发时,原本安卧在看台之顶端的浩水大人,竟然也动用了鸣水之技,硬生生在祭坛之上结出一面巨大的波浪水墙,挡住了昼轨剑气……
而因为浩水大人的身子十分虚弱,动气之急,之大,导致几乎晕厥……
——而同一时间倒在地上的逆火大人,竟然以血结咒,用了禁术——悲天之焰。
一时间,天上落下无数火球……生灵涂炭……
而逆火大人,翻身将廷夏按倒在身下……
“我……这……”舞春秋支支吾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