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刻骨铭心的痛,撕心裂肺的痛,不休不止,直入绝境……
不,不要,能不能不要这样噬入骨髓的痛?喝吧,再多喝一口,就没有感觉没有痛了,不是说酒醉能解千愁吗?那么多人屡试不爽,自小对酒精过敏的我,还不是很轻易就能让酒精解放了去!哈,谁敢想我也能有这样贪杯的豪放?
痛快!呃,痛……还是痛,可是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痛了,好像是头颅,好像是胸口,又好像是四肢百骸,怎么,怎么会这样的没完没了啊?
拼足了全部的力量,想要把这份令人窒息的痛赶离身体里的某个部位。可是,浑沌里,僵硬麻木的手臂竟不能移动分毫,凌乱的思绪渐渐搅成一片雾茫茫的空白……
热,好热,模糊的意识,在蔓延持续的痛觉之后,代替而起的是火燎一样的炙热,是身体外面有火在烧,或是体内有火在燃?还是内外同时正受煎烤?很难受,很多很多的东西,多得像是整个世界都已成为寸寸飞灰,弥漫于虚空,睁不开眼,天地浑沌……
前一秒钟似乎已快被燃化为一缕轻烟,而后一秒钟,忽然又像是陷入了深深冰河,四处舔卷的火舌瞬时幻成冰刀一般,每贴近一分,浑身便更多一层僵硬,渐渐似乎连血管里奔腾的血液也已冻结成冰,亿万个细胞分崩离析又重组,有一种恐慌无措的麻木。
以为再忍受一下,这样的冰冻感也会像之前的火炙一样忽然消失,然而寒意绵延不绝,直无尽头。
冷,真的很冷!下意识的,我狠命用双手交互环住自己双肩,蜷曲起双腿,瑟瑟发抖着应对周遭彻骨冰冻的寒意。
咦?
我能动了?好像已经经历了几个世纪,残存的意识告诉自己,我一定是快死了,血液凝固,身体僵直,想动不能动,任自己痛楚,任自己燃烧,任自己被冰冻,想要制止,无能无力,不是将要死了是什么!可是此刻,我似乎是活生生的感觉到,自己又能动了。
那么,我没死?
天啦,我发誓,我再也不那样折磨自己了,死也好,活也罢,那样的痛,那样的难受,我再也不要了!
傻冒,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阿弥陀佛,酒,惹不起,我认输。
可是,还是很冷啊,为什么这么冷,不是已经春末夏初了吗?我醉酒后发生了什么?
又打了一个哆嗦,我终于努力撑开了眼皮。才睁开一丝,连忙又紧紧的闭上了。刺眼,太刺眼了,白晃晃的一片,是什么地方啊,尽是一片冰凉的白色……
意识知觉交纵纠缠,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巡回闪现。
男子痴迷的看着她生动活泼的俏颜,嘴角淡淡的勾勒出弧度,忽而一把扯了她奔上三十六楼的楼顶,拥着气喘吁吁的她向天际深处大声吼出三个字,然后看她瞪眼失措的表情,哈哈大笑……
女子埋首在他怀中,纯净透彻的眼眸狡黠的一笑,悄悄的将嘴唇靠进他的肩膀,轻轻摩挲着,忽而趁其不备,嘴一张,近乎凶悍狠毒的一口咬下去,半晌,松开,欣赏那铁定再无法磨灭的齿痕……
男子瞟了眼不远处门面堂皇的料理店,无可奈何随着她拐进身侧一条小巷,迈进飘着辣香的拉面馆,点一份加辣的牛肉面给她,点一份清水鸡蛋面给自己……
女子看着他期盼的雷同引诱的眼神,咬咬牙端起面前仅仅半杯的啤酒,捏了鼻尖一饮而尽,随即,涨红了脸头脑昏沉的看着手臂乃至腿上,迅速升腾而起的一个个红斑,还有男子的手足无措……
男子挣扎的面容俊朗颓废,吐出的字句却清晰明了,有一丝歉意,更有一丝决绝……
女子困惑的面容雅致黯然,神情怔怔不能成言,看着转身的背影行至天边那么远……
偶遇在街角的男子的身影那么孤单,然而绝不回头看她一眼……
女子亲手剪短了蓄养多年的长发,剪不断眉眼里愈拉愈长的悲伤,四年的记忆,又有哪一把剪,能利落断去不见……
女子想不明白,虚无飘渺的一场梦,难道胜得过他们现实中的日日夜夜?还是这四年,才是真的大梦一场,挥一挥就如云烟飞散?哭,已经无泪,听说酒能忘忧,她闯进声色迷离的场所,一杯接一杯,要把自己解救……
…………
他是谁?她是谁?我挣扎着摆了摆头,面颊立即触碰到一片冰凉,还渗入到脖颈之中,刺激得一下子清醒过来,眼睛也睁开了,这时才愕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片雪地之上。
怪不得会感觉到这么冷,睡在雪地里,谁吃得消啊!我怎么竟然睡到雪地里了,糊涂得不轻!
等等!雪,雪地,这是在哪儿?我记得才过了清明时节,正值温暖春季,我有旅游吗?来到了寒冷的西伯利亚?
想要一骨碌爬起来,然而身子软绵绵的提不起劲,起身这个动作花了比我想象中长的多的时间。
最后终于在雪地上站了起来,茫然四顾,天空是有些暗的灰白色,周围看不见一丝人烟,除了雪,没有任何别的东西,极目到天边,都是一片白茫茫,天地镶连,显得空间广袤无边。我得承认,我从不曾见过这样浩浩莽莽的一个雪域,它似乎已经在此静悄悄的横亘了几万年,那么恬静温柔,那么洁净安然,隐隐透着与世无争,让我舍不得收回惊艳的眼神,舍不得收回自然飞逸的心绪。
似乎,恨不得与它融为一体。
可惜,人是有感觉的,思绪再茫然,也会被蓦地拽回现实。我便被一阵冷风灌得回过神来。四下很安静,安静的教人脊背发凉,冷气,是直直浸到了心里去。我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试着走了几步,地上响起极轻微的“咯吱”声,这时我又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是光着脚踩在雪地上的,身上穿着一件很妩媚的绯红色长裙。我有过这样一身裙裳吗?我愣愣的想了一会,头脑一团糨糊一样,我竟然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