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中秋,簇菊满园,丞相府内长桂飘香,远远便闻到一股淡雅之气。
几天前,林正南便收到王坤贤来信,说这几日要到府上拜访,记得他上次来丞相府,还是在两年前,那时林月婉只有一岁。他在府中住了两日,也没有别的事情,便离开了。这次他来信上说,最近去了一次江南,带了一些阳澄湖的大闸蟹,说这几天给送过来尝尝鲜。
算着日子,今天王坤贤应该到京城了,林正南便派了几个下人,去城外接迎去了。
想着有客人要来,夫人一早叫下人把庭院收拾了干净,也早早把孩子们唤了起来,让他们在庭院中玩耍。
中午时分,下人便领着王坤贤进到府中,王坤贤比上次要年轻了些,步态很轻盈,手里提着一篓的大闸蟹,一晃一晃的。
王坤贤见到林正南夫妇后,彼此寒暄了一番,林正南便吩咐下人把竹篓提到厨房去了,接着给他安排了客房。
下人带着王坤贤去他的屋子,路过后院,看见了三个正在玩耍的孩子,停了下来走上前去,捋着胡子笑道:“哟,这不是太子妃吗?都长这么大了?”
林月婉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他,转过头继续和哥哥们一起玩。
王坤贤见林月婉不理他,直了直身子,咳嗽了一声,瞪了他们三人一眼,才闷闷不乐离开了。
林正南早早的就安排了晚宴,他叫下人在池塘边挂上了灯笼,放了桌子,还特意拿出了皇上赐的美酒,一边吃的大闸蟹,一边赏着月,四周还飘散着桂花香,是多么美好,惬意的事啊。
三个孩子从来没有在院里吃过饭,也觉得很新鲜,早早的来到池塘边候着,看下人们忙里忙外。
因为今天客人的到来,又在这么有诗意的地方赏月吃饭,红秀和青梅也好好打扮了一番,虽然来来回回的跑来跑去,但也春风满面。
没过多久,池边的宴席就摆放好了,三盘金黄的大闸蟹放在中间,盘子边上还放了一些桂花糖点缀,各座前放了一小碟沾料和吃螃蟹用的物什。各色菜肴,红绿黄蓝,白碗玉盘,精致得很,厨子还用萝卜雕刻了几朵花,放在席中,林月婉一见到萝卜花,就兴奋了起来,刚拿在手上,便被娘一手打掉了,这才把手缩了回去。
林正南邀客人上了宴席,几个孩子坐在对面,下人们也都在不远的地方落座,每个人都喜笑颜开,难得有这样的聚会。
王坤贤给林正南和夫人斟上了酒,借花献佛了一番,林骁勇则抓起螃蟹,双手并用,熟练的弄开螃蟹,大快朵颐起来,不一会儿功夫,桌边便一摊螃蟹壳了。
见哥哥吃得如此酣然,林月婉有些着急了,每次吃这种带壳的东西,都是娘给她弄,于是她拉了拉娘的衣襟,等着娘把卸下的螃蟹肉给她。
但是剥的哪儿有吃的快呢,林夫人刚刚把挑出来的肉送进她嘴里,她砸吧砸吧地就下肚了,只有眼睁睁地望着娘,满脸着急。
看着林骁勇吃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舔着手,林月婉添了添嘴巴,实在忍不住了,她从席上站了起来,伸手过去抓起一只螃蟹,还没有拿过来,便滑落在席中,惹得林正南和王坤贤一阵大笑。
旁边的林骁勇见跌落了一只螃蟹,赶忙伸手过去抓到自己碗里,等吃完了手里的,再吃这个。
林文轩坐在一边,眼睛注视着林骁勇,看他吃得那么起劲,自己对螃蟹却没有一点兴趣,只顾低着头,吃着面前的菜。
月明水清,微风徐徐,四周一片祥和。林正南给王坤贤斟满了美酒,邀他一同共饮。王坤贤看了看旁边的林文轩,见他也不吃螃蟹,心里琢磨着他是不是不领情,这个螃蟹可是他千里迢迢特意带来的。于是他把酒杯举到他面前,道:“不知大少爷能否共饮一杯呢?”说罢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微笑。
林文轩从未喝过酒,见他把杯子举到自己面前,抬头望着林正南眼神询问着他。
虽然林正南知道他还小,但是想到他总会有那么一天会沾上酒,便想现在让他尝尝也未可,于是向他点了点头。
见父亲同意了,林文轩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喝,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爹丢脸,咬了一下唇,抓起身前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王坤贤见林文轩如此有胆识,先是一惊,后转过头笑道:“好,好。”便邀二人一饮为尽。
林文轩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捧着酒杯,举到嘴边,心一沉,闭着眼,猛地喝了下去,顿时嘴里一股焦辣之味,他忍不住张开了嘴,耳边传来王坤贤和爹“哈哈”的笑声。
这一杯酒下去,开始还未有什么感觉,渐渐的,他便觉得脸上发起烫来,脑袋晕得厉害,连看东西,都在晃动,他努力摇了摇脑袋,想清醒过来,但是眼皮却越来越来重,忽然只听“嘣”的一声,他的头重重撞在桌子上,接着传来林正南的声音:“青梅,红秀,快扶少爷回屋休息。”
林夫人把林文轩送到屋子后,便回席上去了,吩咐奶妈和青梅伺候他躺下,红秀去煮醒酒汤。
奶妈把他扶到床前,青梅替他脱去鞋子,放在床下。林文轩不知从哪儿来的精神,闭着眼笑了一下,忽然嘴里叨念了一句:“我没醉!”便挥舞了几下手臂,又昏睡过去。他这一举动,把旁边的青梅吓了一跳,还碰掉了床头的书,见他又睡了过去,青梅这才俯下身,去把书拾起来。
青梅低着头,手在床下摸索,忽然觉得碰到什么东西,软软的,像是绸缎。她拿出来一看,是个红色的绣花荷包,她仔细看着这个荷包,好像在哪儿见过,猛然想了起来,上次端午节给少爷送粽子,小姐就是翻出来了这个荷包才把少爷弄得生气的。想着想着,她仔细看了一下这个荷包,是两只鸳鸯在水里嬉水,虽然手工不是很好,但是看得出来,绣得很细心。这会是谁绣的呢?青梅竟然发起呆来。
奶妈见青梅拿着什么发呆,走过去,把荷包从她手里拿了过来,仔细看了一下,皱着眉头道:“哟,这个不是红秀的嘛。上次我分明看见她在绣。”说完,把荷包左翻一下,右翻一下,“没想到,她还绣得不错啊。”然后一把把荷包扔给了青梅,接着说:“这个小丫头,别看她小,总是爱打主意,我看总有一天啊,会有她好受的。”
青梅接过奶妈扔过来的荷包,紧紧攥在手里,没有说话,但是却能看见她眼里,闪过一丝笑,没有任何感情。
这个时候,红秀端着解酒汤进来了,青梅看了她一眼,赶忙把荷包扔进了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