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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牙牙学语(一)

寒冷的冬天过去了,庭院里柳絮又飘了起来,林文轩和林骁勇去上学了,林夫人牵着婉儿在院中学步,奶妈在一旁闲站着,手里抱着婉儿的大红棉袍。虽然今年有些暖春的迹象,但初春还是有些冷的,大人也就罢了,小的孩子却是千万凉不得。

管家一大早就送来一封信,信上说老爷的一个远房亲戚要进京玩几天,当时夫妇二人就纳闷了,都不曾记得有这么一个远方亲戚,后来管家一提醒,林正南才想了起来。

要说这个亲戚,也不算亲戚,但若说不是亲戚,倒和林家真的有点关系。

林正南家父还在世时,一次家里来了一个人,那时林正南还小,此事他已经有些记不起来了,倒是管家一直跟着老爷子,所以记得清楚。他是林老爷子弟妹的哥哥,也就是林正南婶娘的哥哥,叫王坤贤。

当时林老爷子是宫中太傅,在朝中大臣里还算有些地位,巴结他的人倒也不少。

王坤贤本是离京城远郊不远一个小县城的县令,虽说和林老爷子同朝为官,但因其性格孤傲,不愿攀高结贵,觉得阿谀奉承不仅会惹一身闲言闲语,也损自己一世英名,故和林家从无来往。

那时王坤贤管辖的区域,有个姓陈的员外,仗着有些钱财,上头也有些关系,所以向来欺善怕恶,不视官府,他有个儿子,更是蛮横无理,竟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打伤别人,岂料这个人抬回家后,不到半日便呜呼了,死者家在本地也有些地位,连夜闯到王坤贤府上,硬要讨个说法,王坤贤平时最恶陈员外这般人,如今又有了命案,岂能坐视不管,况且明镜高悬的牌匾还挂在自己头上,更要为民洗冤。

谁料就在抓捕这个恶人前一夜,陈员外儿子的尸体却出现在他家庭院里,当时夜黑风高,他也不知道这个尸体是如何而来,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有人栽赃嫁祸,但事实摆在眼前,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二天,陈员外携带一伙人闯入他家,当场把尸体找了出来,连连喊冤。

王坤贤当时立在那儿,只觉头脑发木,晕倒过去。

后来,王坤贤家里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这才求助于林家老爷子,虽说王坤贤保住了性命,但陈员外儿子的尸体时如何到他庭院,又如何死去的,依然无人知晓。

王坤贤出狱后,却被此事留下了阴影,发誓从此不入朝廷,不再过问他人之事。

如今事情已经过了四十年,林老爷子也已经去世十几年了,王坤贤的儿子却捎信来,说要过来探望,虽然林正南不知是为何,既然来了,岂有不迎之理,但想到事隔这么多年,王坤贤的儿子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若是下人去接,又怕下人们弄出乱子,伤他脸面,于是亲自带上一些人,坐着官轿到城口迎接去了。

林正南已经出去一个多时辰了,两个儿子已经回到家中在院里玩着,奶妈出去吩咐厨子准备午膳了。

林夫人拉着婉儿,把她立在地上,她已经会走路了,但是还站不太稳,看见娘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唤着她,她也急急地想跑过去,一只手放在嘴里,一只手紧紧握着一根小树枝,那是林骁勇给他的,她可能觉得是个好东西,说什么也不扔。

听见娘的呼唤,婉儿转过头望了林骁勇一眼,两个黑黑的眼珠咕噜直转,粉嫩的嘴唇一仰,一脸迷人的微笑,然后提着笨拙的步子,扑腾着朝娘跑去,和林夫人抱了个满怀。

林夫人把婉儿抱了起来,走到林骁勇身边,他正试图着往树上爬,刚刚两脚离地,却不知怎的,掉了下来,林夫人抬着头望着这棵树,它已经有些年月了,粗大的树干干枯,黝黑,粗糙的树皮上爬着几个蚂蚁。树顶繁茂的地方,有个好几年的鸟巢,每到开春之际,巢里都会有稚嫩的鸟叫。说来也怪,林骁勇好像和这颗树有仇似的,从他两岁起,就试图爬上这个树,但他已经四岁了,还没有成功,他曾经在告诉过娘一个愿望,长大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爬上这棵树,把鸟捉下来,林夫人看着可爱的儿子,除了疼爱,就是祝福。

婉儿看着娘往树上望,也好奇地看去,再看看树旁边的垂头丧气的二哥,“咯咯”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看我打死你。”林骁勇狠狠盯了她一眼,没有好气地说。

“怎么这样说妹妹,打来打去的。”林夫人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生气,这么小的孩子对妹妹那么凶,是不是平时对他管的太松了,林夫人责骂过后,这样想到。

林骁勇虽然很调皮,但爹娘的话,他还是很听的,见娘责骂他,也明白自己的话过火了,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可能是见娘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儿子,婉儿不解气,望着比自己矮的二哥,转头抱住娘的头,忽然又转了过来,满脸委屈装着一幅大哭的样。

娘见她这个样子,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样,眼看她就要哭了出来,手却指着林骁勇,嘴里啧啧得,像在说什么似的。

林夫人转过头望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却不能止住她的哭声。她在娘怀里折腾着,脸刚转到背后便不哭了,但一看见二哥,就又开始哭了。林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抱着哭得像个泪人的她转悠了一阵子,当走到林骁勇跟前时,她哭得更大声了,林夫人忽然反映过来,把她抱了过来和林骁勇面对面对着,当着她的面在林骁勇身上打了几下,嘴里念道:“叫你欺负妹妹,叫你欺负妹妹。”这下可把林月婉好像满意了似的,瞬间停止了哭声,片刻后,挂着泪水望着林骁勇灿烂的笑。

“丑八怪,看我不掐死你。”林骁勇站在原地瞪着她,看着她的笑容满脸怒气,但是当着娘的面,他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只在嘴里低声念了一句。

旁边的林文轩正在石桌上练字,他才懒得去管林骁勇和林月婉,他是大人了,大人有大人要做的事,他们都只是孩子,不要和孩子一般见识,六岁的林文轩这样想的。

虽然林文轩把自己当大人,但听见林骁勇念出这样一句话时,还是忍不住看了林月婉一眼,两颗大大的眼珠子,像两颗黑葡萄,粉嘟嘟的脸庞想玉琢一般,林文轩忽然觉得林月婉长得很好看,但是好看归好看,虽说她也是自己的妹妹,但毕竟不是同一个娘生的,他瘪了瘪嘴,嘟噜了一下,习惯性的朝她翻了个白眼,就在头刚要离开林月婉的一霎那,他忽然觉得一身冰凉,他发现,林月婉正死死盯着他,他忽然有些不适应,打了个冷战,低下头去,此时,耳边传来林月婉“咯咯”的笑声,好可怕,林文轩想着,握起笔,继续练起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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