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个问题由一个男生提出，童满记得，他好像就是刚才嘲笑安在麟娘气的人。那男生嬉皮笑脸的说：“请问队长，什么问题都能问吗？”
邵队长简短的回答。“对。”
男生不怀好意的说：“那我就问了，请问——队长结婚了吗？”
台下面哄堂大笑。
台上的人也笑着说：“没有。”
“那我能追你吗？”
邵队长还在低头微笑，边笑边轻轻点头，突然，她收起笑容，对着门口的方向高声叫道：“警卫员！”
两个警卫推门进来，立正站好。
“把这名同学带回他的宿舍，让他收拾东西滚蛋。派个车，给他送回原来的学校，跟校方说，转学手续会在下班前办好。”
“喂！等等！等等！老师！老师！我只是开个玩笑……”男生挣扎着被警卫带走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邵队长才对剩下的学生宣布：“你们的人数少了，竞争变得没那么激烈了。”
对于之前亲口说的“可以问任何问题”，她没有任何解释。
2
还好，邵队长并不是把所有自己不愿回答的提问者都赶回家。当有个女生问她有没有机会驾驶飞机时，她坦率的回答不知道。
“我叫尹姜。”那女生说。
“这我知道。”邵队长拍拍手边的蓝色名册。
“现役航天员不都是从飞行员中选拔的吗？我们不会开飞机没问题吗？”
“你搞反了，飞行员比航天员难多了。从飞行员中选拔，是因为飞行员的训练科目更艰苦，一个人如果会开飞机，特别是能驾驶歼击机，那她就无所不能。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口号是‘和平利用太空’，航天员只要跟洋鬼子‘和平’就行了。哪像飞行员，整天琢磨的都是怎么才能把F22干下来，你们知道跟F22对抗有多难吗？”说到这里，邵队长自顾自的叹起气来，“你们不用学开飞机，你们也学不会，哪儿那么容易开的。”
显然，邵队长在倒私货，女生对她很有些愤慨，想到刚才被轰走的倒霉鬼，才悻悻的坐下来。
“好，下一个问题。”
话音未落就有人提问，是个黑瘦的矮个子。
“选的可是航天员啊，不会让我们一直呆在地面吧，邵队长。”
“放心，你们很快就会上天的。”
“要多久以后呢？”
“完成训练，通过选拔，不会太久的。”
“可我们报名的时候，材料上说这是个漫长的计划。”
“是计划漫长，训练不会太长的。”邵队长微笑着，“本来应该很长，可现在必须压缩时间。强度会很大，你们得努力扛住。”她又轻蔑的皱了皱眉头，“你们扛的住吗？我看够戗。估计不超过三天，你们就剩不到一半了。”
底下有人大声说：“队长，你太小瞧我们了！”
邵队长只是微笑。
这个黑瘦矮子并没坐下，继续问道：“我们这些人，最后能留下几个呢？”
“那要看通过考核的有几个。”
“也不能全留下吧。您就告诉我们，咱们项目需要几个吧。”
邵队长冷笑：“要不了几个。”
这个模糊的回答让学生们很泄气，年轻人需要看到明确的目标才有动力。
一个短头发的女生站起来。“这个计划，到底是要我们做什么呢？不会一直在地面上吧。”
“不会。”
“就是说要上天了？那是空间站吗？派我们去‘团结号’？”
团结号空间站是国家独立运作的唯一一座低轨空间站。
邵队长若有所思地说：“团结号……团结号……团结号的确曝光很多。这么说，你们也知道‘团结号上的实验’了？”
台下的男生们一阵窃笑，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不敢太放肆，便只是窃笑。团结号上的实验是两年前的事，一位名叫芦煊的女性航天员，在轨道上，也就是失重环境下，在同行的男航天员的配合下，完成从受精到分娩全过程的实验。是人类首次在太空怀孕生子。产下的男孩名叫宋天生，也是首位太空婴儿。实验与其说是为了科学，其实更像个突发事故，网上有各种不健康的猜测，还有人编了漫画来讽刺，这些童满都是知道的。
邵队长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囔。看口型，童满猜她说的是：“丢人呐。”
“芦煊航天员是原来我们大队的。”邵队长仿佛一边说一边在回忆，“她很优秀，是你们这些小孩子没法想象的优秀。在我们大队里，有两个好手，真正的好手，‘少了我，战斗力打对折’，可以这样自夸的人，芦煊就是其中一个，她后来不开歼击机，入选了航天员，真是屈才了。”她突然口风一变，咬着牙狞笑着说，“而我，我就是那另一个好手。所以我现在来训练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是你们修来的福气。”
感慨之后，她又回到主题，提高音量接着说：“很遗憾，不是送你们去团结号，你们再上去，那里就真成幼儿园了。咱们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是并行的项目，只不过咱们的项目更有价值，远期价值。”
还是这个短头发女生，正经的问：“您说是个漫长的计划，既然漫长，就不会一上天立刻下来，又不是团结号，那会是哪？月亮吗？”
“往月球一个来回只要五天，算不上漫长。况且月球也太近了，就在各国的眼皮底下，如果想在月球上做点什么，首先就要面对美国的挤压。”邵队长抬起头，轻描淡写的说，“你们不知道吗？在月球背面，美国人已经建成秘密基地了。”
台下的学生一齐发出“咦？”的声音。
她等大家都平静，才微笑着再次开腔：“骗你们的。”
正当众人不满被愚弄时，她又立刻补充说：“也可能是真的。”
学生们发出不高兴的嘘声。
“好吧，不开玩笑。”事实上没人认为她在开玩笑，她的笑话令人毛骨悚然，有了前面的法西斯行为，无论说什么，她都会带给人紧张感，“不是月球。”她冲短头发女生肯定的点了点头。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站起来接着问：“难道是火星吗？”
他的话引得台下一片惊呼，如果去火星可就是大计划了，人类至今还没真正触碰过火星，连美国太空总署都还没拿出登陆火星的计划，只是发射过几个无人探测器，满足一下纳税人的期望。如果送人去火星的话，就一定是殖民，因为路途太远，必须要考虑长期生活，而一旦掌握了长期生活的技术，不去殖民不是太亏了吗？
“火星，你想回火星吗？”邵队长又说了一个只能让自己发笑的陈年笑话，这回她没有等学生的反应，“在现阶段，火星最有价值的并不是行星本身，而是它的——火卫一。好吧，火星是一块无价之宝，超重要的战略目标，先一步到达火星会很有利，远比到达月球还有利，只不过我们仍得克服美国的干涉。”她顿了一顿笑着说，“所以就算要派人去火星，也会派军人去，而不是你们这些孩子。好啦，问别的问题吧，你们不想知道跟生活、训练有关的事情吗？”
学生们纷纷摇头表示他们不想。
于是戴眼镜的男生继续发问：“邵队长，刚才您说什么要用军人，我们现在不是军人，训练之后会成为军人吗？”
“也不会。”
“那也用不着我们去打仗了？可是美国人跟俄国人不是很想打星球大战吗？”提问的男孩好像有些失望。
邵队长大笑：“哈哈哈哈，用不着，还星球大战？你们会和平就行了，打仗不用你们操心。好了，大家没有其他问题了吗？”
童满有很多问题，但他不想当众问，他希望苏小吻私下里解答他的疑问，毕竟苏小吻什么都知道。童满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还是老样子，一副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有人站起来提问，她也漠不关心，只是偶尔投去轻蔑的眼神。
就在童满保持沉默的时候，安在麟举起一只手。
他“唰”的一下站起来。
“邵队长，为什么选拔航天员，选的都是我们这样的孩子呢？”老安装作天真的问。
邵队长实事求是的回答：“你们不能算孩子了，你们是青少年。”她已经忘了“小孩子”、“小崽子”这种称呼，正是刚才自己亲口说的。
安在麟很大度的没有追究，他说：“一般航天员都是大叔吧，杨利伟第一次上天都快四十岁了。”
“你们不需要那么老。”
“为什么呢？”
“因为杨利伟那个时候，航天器相对简陋，航天员要做很多技术准备。”邵队长笑着说，“现在你们上去，用不着掌握那么多技术了。”
“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当然没必要很老，可也不一定非要这么小吧，我们还只是高中生那。”安在麟故意的说。童满想起上午在等候大厅里，他说过自己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台上的人微笑应对。“总得从小开始学嘛，学上十几二十年，等到你们能上天，也得那个岁数了，路还长着那。”
此刻，安在麟的表情就像一只敏锐的猫。“可你刚才说过——”他就像扑中了一只老鼠一样，“你说过，训练时间不会太长。”
他等待片刻，加重了语气。
“你的原话是‘计划漫长，但训练不会太长。’还记得吗？”
质问没有马上得到回答，有那么十几秒，阶梯教室里没有一点声音。
邵队长的笑容仿佛凝固在脸上一样，看上去非常可怕。
她一字一顿的说：“我从没讲过那样的话。”
她命令安在麟坐下，武断的宣布会议提前结束。
